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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灵堂里躺着的姨娘‘丁氏’,你知道是谁吗?”
    丁层云摇头。
    “是贴身伺候了蒋源快五年的丫鬟,被人扣着脑袋撞在棺上的。”提起当日血腥场景,殷殷仍后怕不已,不由闭眼,声音也带了丝轻颤,“你没见过,不知道人这样撞一下,不会当场断气,但脸上皮肉已经完全模糊了,看着就像一摊红色的烂肉……手脚也还在耸动……”
    丁层云后脖子像是钻进了一阵凉飕飕的风,身子莫名瑟缩了下,道:“难怪小苔说你夜夜做噩梦。不过你可快别说了,这太渗人了。”
    “她明明不是必须要用这法子遮掩,即便非要如此,也可以私下处置,非要当着我的面杀了她,无非是想要给我个下马威。”殷殷苦笑道,“告诉我,若惹怒了她,这就是我的下场。”
    “蒋正瞧着不像这般凶神恶煞的啊。”丁层云直犯嘀咕。
    “不是他。”
    “是谁?”丁层云话刚出口,已自个儿琢磨出答案,“他那夫人?”见她默认,又叹道,“早听说薛氏容不得人,多年没个一儿半女的,蒋府也从未进过新人,不想手段竟是这般厉害。但……你若跟了蒋正,蒋正总不至于让她这般欺你吧?”
    “蒋正惧内,拿她没办法。”殷殷扶着榻沿坐下,将裙裾掀起些许,给她看肿胀得厉害的小腿。
    丁层云上前查看一番,见肿胀得厉害,关节处更是肿如馒头,急道:“怎比前几日还要严重些?小苔这丫头也真是,见了我也不提你的伤势。”
    “不是。”殷殷摇头,“是蒋正非要行那事,我故意弄的,只是这回不知为何,明明伤得不重,却老是肿胀难消。”
    丁层云再去瞧她伤势,肿如充水,试探性地伸出一指去轻轻触了下,立时便凹陷进去一个指印,又去瞧她眉眼,经了方才那荒唐的一遭,脸色也实在差得厉害,身子尚在微颤,动作先于意识一步地上前将她搂进怀中,连连抚她脊背替她顺气:“原来我的儿在这蒋府受了这般多的苦,还不肯同我说,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不是。”
    殷殷呆呆地侧头去瞧她。
    她记得前不久,她还在和丁层云吵架。
    那时丁层云故意冲着母亲的房间埋怨:“家里银钱给你们娘俩儿败了个精光,不如别治了,早死了算了,免得拖累大家。”
    她怕娘亲从昏迷当中惊醒,听到这话堵心,惹得病情恶化,说往后断不会再花她一钱银子,以前花掉的也会如数还给她,叫她闭嘴。
    丁层云便嘲讽说:“你拿什么还,靠出卖皮相么?”
    这话说得难听至极,如鲠在喉,后来她刻意在西市搭上了蒋家的线,成了这门亲事,但这话始终像一根刺堵在心里,是以那日她刚退烧醒来,就用这话反呛过丁层云。
    当日上喜轿前,她不得以将娘亲托付给丁层云照顾,蒋府给的聘礼自然也一分不剩地全给了出去。丁层云得了那二十两银子,喜笑颜开地送她走。
    原以为以后也就是她在蒋府安生服侍蒋源汤药,再将月钱送回家,劳丁层云照看娘亲,先将眼前的难关挺过去。蒋源都这把年纪了又沉疴缠身,他俩连夫妻之实都不会有,等日后等蒋源过世,按例她应该会被遣到乡下庄子上去住,到时再将二人接过来,一家也算团圆,或者到时再做其他打算也可。
    怎料后来出了一连串变故,蒋正又莫名接了丁层云进府,进府之后她俩倒是不再日日吵架了,丁层云也还愿意看在和娘亲的情分上去帮她探探消息。
    哪知……眼下这份疼惜是装不出来的。
    她进蒋府这些时日,受过不少刁难,也面临过生死困境,但一直还算冷静,从没有哪一刻像眼下这样,近乎茫然失措,不知道是不是该推开眼前人。
    丁层云总算意识到自个儿方才做了什么,想要撤回手也已晚了,干脆侧头去瞧她,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想到她这么多年从没和自个儿服过软,今日却没有排斥,想来在这蒋家是真吃了许多苦头,又心疼又怜惜,出口的却是一句埋怨:“我来蒋府也这些时日了,你为何什么都不肯同我说,这般要强做什么?”
    毡帘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殷殷推开她,起身整理仪容,压低声音说:“告诉你得你两句讽刺么?”
    见丁层云瞪她,又补道:“但今日再不告诉你,怕你还要劝我跟了蒋正,懒得再和你浪费口舌。”
    “你还不知道我这张嘴,你真铁了心不肯,我还能逼你不成?”丁层云作势要去捏她的腮帮,“你再同我顶嘴,我真撕烂你这张破嘴。”
    殷殷侧身躲开,敛了神色,郑重道:“蒋正肯定不会就此作罢,得抓紧时间了。薛晗请进来的那个徽班是外地来的,受蒋府威慑小,就是很好的机会。”
    “你先安心养伤,我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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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鼓刚刚过半,丁层云便已在致青园通往俟园的最隐蔽的一处石径上候着了。
    殷殷今日话说得重,她平素虽也时常和她这侄女儿说些诨话,但知道殷殷的性子,更知道以殷殷母亲的习性,若真叫蒋正得逞,悖伦的罪名如山一般扣下来,不说万一东窗事发按律当诛,也不论殷殷自个儿会如何,恐怕都会逼得殷殷自行了断。
    蒋正赠给殷殷的妆奁叫她偷拿了一小半过来,揣在怀里沉甸甸的,压得心情也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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