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煜分辨着他的语气, 慢慢一笑, 手再落在燕云戈的下巴上,将人拉向自己。
他不知道情郎此前的梦。此刻虽然察觉燕云戈的身体仿佛有些僵硬, 但有此前的信任打底,陆明煜没有多想。
他想让情郎宽心,安抚道:“可你毕竟没有迟那一刻。再说,你怎么不想想,假若你早些发现危机、更早赶回赭城?到时候, 你在朕身侧护卫……”
一顿,心想,这似乎也不是好事,毕竟那会儿的人还不是“云郎”,而是“燕云戈”。
不过,话还是要说全的。
陆明煜语气不变,还是带着三分笑,说:“自然能更早发现不对,提前就把那可汗拿下,你也不必再挨一刀。”
在他的劝导下,燕云戈“嗯”了声。
气氛温和静好。阴差阳错,给了他另一种感觉。
下巴上的手,仿佛只是清光惯爱的动作,并不能说明更多。
这个念头冒出,才让他真正放松下来。恰好,天子又捧上他的手,说:“再者说,我身上有无伤处,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燕云戈察觉天子指尖在自己掌心挠过。
借着,他的掌心贴到一处温热柔韧的皮肤。
是天子腰腹。郑易朝燕云戈捅出的那一刀,就落在此处。
燕云戈喉咙发干,又叫了一声“清光”。
陆明煜语气闲闲,说:“嗯?还是要再多到别处确认一下?”
说着,又拉着燕云戈的手,开始往上。
燕云戈嗓音微哑,觉得天子根本就是在玩儿火。
他克制,说:“你明早还要上朝。”
陆明煜语气轻快,答:“是呢。”
燕云戈额角有些跳。倒不是朝天子生气,仅仅是勉力忍耐,十分辛苦。
他嗓子更哑了,掌心已经能感受到天子的心跳。
“噗通、噗通”。十分有力,告诉他,清光这会儿健健康康,比五年前身子骨要好很多。
这是值得欣慰的事。奈何燕云戈只欣慰了一刻,就被天子的体温拉去思绪。
他喉结滚动,又道:“还要早起……”
陆明煜不动了。
过了片刻,他似乎“恍然大悟”,说:“对,我都忘了。”
这句话后,果然松开燕云戈的手。
燕云戈:“……”
他缓缓将手抽走,额角又开始跳。
之后两人重新躺下,他心中默念起军规,好让自己冷静,不去触碰天子。
可天子再度过来了,他像是真觉得有趣,半叹半笑,说:“啊呀,你怎么就忍着呢?”
燕云戈并不迟钝,自然明白清光根本在有意逗弄自己。
他朝身侧支着头的青年瞥去一眼,用视线把陆明煜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
目光深深,像是一团烧灼的烈火。
奈何屋内昏暗,唯有一点月色。他这眼神,对天子完全构不成威胁。
反倒是天子。他又来咬燕云戈耳廓,说:“嗯?要不要我帮你?”
燕云戈不答。
他握住天子手腕,将人拦住。
天子还是笑吟吟的,说:“你也帮帮我。”
这句话出来,就像是最后一捧火苗,把燕云戈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终究还是动了。
门外值夜的宫人原先正在打瞌睡,忽听到房中传来的动静。
天子仿佛“呀”了一声,更多声音却被吞没,只剩下含混的哼声。
有瞌睡上头的小太监迷迷糊糊,要去推门,问天子有何吩咐。
好在与他一起的人将他拉住,在小太监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把人带远一些。
也就听不到往后天子清晰的话音。
陆明煜说:“你怎么总想那些不好的事?……云郎,多想想往后。”
燕云戈听他说起“不好的事”时,心尖颤了一刻。到往后,微笑一下,说:“好。”
……
……
可惜的是,他再说“好”,梦也是个不受控的东西。
眼睛一闭,梦境又继续了下去。
好像与从前见过的景象链接。他从地上起来,转眼就要出长安。
路途漫漫。哪怕是梦中,燕云戈也本能地知道,清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想要从中逃开。但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无论走出多远,精疲力竭。再抬头时,他仍在队伍当中。
除了他以外,队伍里还有另两个青年。两人显然关系更好,整日待在一处,对上他时,则总是冷眼。
燕云戈偶尔会意识到,自己是知道这两人身份的。面容更儒雅些的姓郑,另一个更壮硕的姓郭。
念头刚刚闪过,他脑海里多了新的画面:郭姓青年倒在地上,面容已经发青,双目却犹瞪圆,好似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而燕云戈立在他身侧,看着另一个人半蹲下来,以手阖上郭信的眼睛。之后,蹲着的人抬头。
燕云戈再度醒来。
他视野之中,仿佛还有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燕云戈思绪战栗。虽然在赭城的已经是“云归”,但按理来讲,“云归”不应该认识燕云戈的故人。如此一来,他心中更添了诸多疑惑,难以想明。
这会儿已经天亮,陆明煜去了宣政殿。
燕云戈在床上静坐许久,终于有小宫人发觉他已经醒来,便端来热水帕子,给他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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