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巧,陆明煜难以放心。
再说了,这个宫女的出现也提醒他,虽然宫廷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但此去上林苑,毕竟要走十数天。燕党明显不死心,哪怕这个宫女和他们无关,也难保燕正源不会让其他人来永和殿试探。
陆明煜蓦地觉得,自己之前的考虑还是太不全面了。把燕云戈留在宫中真的对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把人递到燕家面前?
相比之下,如果带燕云戈离开。接下来半个月,燕云戈可能过得憋屈点,只能待在他屋里。但好歹是在眼皮底下,时时盯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正好李如意回来了。他身后的小太监拿着陆明煜要取的那把长弓,恭恭敬敬地站着。
陆明煜扫去一眼。正如他决心鸩杀燕云戈那晚一样,当下,他同样迅速下定决心。
“云郎,”天子没再理会犯错的宫女,而是又看向自己的情郎,微微笑一下,“我改变主意了。”
燕云戈一怔,问:“什么改变主意了?”
陆明煜笑道:“你还是‘多想’吧。”一顿,嗓音放低一些,又轻,视线更是挪开,看向一旁的树枝,“我回来,也不光是为了盯着李如意。”
燕云戈心尖跳了一下,有些琢磨不出陆明煜话中的含义,但还是道:“清光……”
“我有些舍不得你。”陆明煜轻快道,“你想和我一起去上林吗?”
燕云戈眼睛蓦地睁大,不可思议地看他。
“这是什么表情?”陆明煜失笑,“不想去?”
“自然是想的!”燕云戈迅速道,“清光,我真的能去?”
“有什么不可以?”陆明煜下巴抬起一点,显得骄矜,眉眼却还是含笑,“不过,你去了,可不能用‘云郎’的身份。”
燕云戈应了声“是”,陆明煜又道:“虽然是去春猎,但你多半上不了猎场。”
燕云戈心中遗憾,口中则道:“我原先就是去陪你的。上不了猎场又如何,只要上得了……”看一眼皇帝,微笑,“不就好了?”
陆明煜笑骂了声“没规没矩”,随后便转身,要再上龙辇。
燕云戈跟在他身后,隐晦地瞧了眼伏在地上的宫女,眉尖拧起片刻,正不知自己要不要多说一句,就听李如意吩咐:“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带去司正司。”
司正司是负责管理宫中案件的部门。另外,宫女太监犯了错,也归此处处置。
李如意这么说,意思很明显。一个犯错的宫女,正好被拉去杀鸡儆猴。
一直到上了龙辇,陆明煜都能听到身后宫女的求饶声。
他皱皱眉头,没理会,而是对李如意道:“给云郎备身内侍的衣裳。”
算是敲定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燕云戈的“身份”。
李如意应了,陆明煜又说:“当初司正司查明云郎被下毒一事的时候,朕就说过,往后宫中再不能有宫人随意走动的状况。可今日呢?一个个的,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说到最后,嗓音沉了下去,带出鲜明怒意。
抬着龙辇的人不敢动弹,其他人却跪了一地。
陆明煜冰冷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嗤”了声,说:“行了,现在这样有什么用?如今已经几时了?”
李如意低声答:“卯时三刻。”
陆明煜似笑非笑,说:“那还在这儿愣着?”
龙辇重新往前,陆明煜身体稍稍后靠些,未再讲话。
李如意和燕云戈未直接跟上。前者带着后者去找衣服,期间,燕云戈似有颇多疑问。但李如意担心误了时间,匆匆说:“大人,您快换好衣裳。我们好赶到宫门处,与陛下那边会和。”
听到“陛下”两个字,燕云戈眸色闪动一下,未再开口。
李如意满脑子都是耽误时间的忧虑,上前帮燕云戈一同穿衣。
到后面,他才发现自己是多虑。燕云戈不愧是二十出头就继承了父亲将军之衔的人,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李总管要一路快跑才能跟上。
等到李总管气喘吁吁地来到皇帝的马车边上,燕云戈已经被皇帝叫上马车。
李总管翘首以盼,也只得了个“李如意,你去后面车上”的吩咐。
李如意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他已经放弃去想天子与将军之间究竟是什么状况了,如今情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车子上的茶水点心都是按照陛下的口味备的,未有将军偏好的那几样。不行,路上得及时补上。
勤勤恳恳的李总管走了,陆明煜也没留其他伺候的人。等宫女泡好茶水,他就吩咐人下车,只余自己与燕云戈就好。
车子一路驶出长安,考虑防备旁人看到燕云戈面孔,马车窗上始终拉着纱帐。朦胧的晨光透入车里,为天子描摹着情郎的面孔。
陆明煜先仔仔细细把接下来几天对燕云戈的安置想了一遍,再抬头,预备“叮嘱”燕云戈几句。
不会直白说燕云戈不许出去见人,要委婉,提到如果旁人见到一个陌生的青壮男子总在天子宿处进出,一定会引来颇多麻烦。最简单的,如今催促他选秀的折子已经够多了,陆明煜一直都是尽量忽略。可要是那些臣子知道燕云戈的存在,恐怕一个个都要暴跳如雷,甚至考虑起比起陆明煜,瘸了腿的老四是否才是最适合皇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