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卿珑想了想,僵硬道:“你想找到控制大阵的枢纽……让刚刚挑衅的那些人在这水玄宗所获,怎么吃下去的就怎么吐出来?不行这不可能,远古大阵何其复杂晦涩,当今天荒若非上三宫的实力出手,纵使你天生精神力媲美元婴大能也绝无可能控制。”
慕清仰停住了步子,回头淡淡道:“你也说了,上三宫渡劫高人出手才能看得懂的阵法……难道你不懂?”
“……”越卿珑瞳孔一缩,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又见慕清仰摆了摆手。
“不必心虚,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左右我将你看作朋友。如果是什么事让你惊惧至今,必须要通过感情这条铰链来获得安心……这些话,当我没说过便是。”
复杂的神色自眼底变幻不断,汹涌的杀意与惊惧交替过后,越卿珑闭上眼冷静片刻,道:“我不相信这些线索都是你凭空猜想的,我可以把你看作朋友,那现在你是不是能告诉我,饮沧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越卿珑自然不是问那栋窗棂掉漆的老宅子,问的是那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眼底浓沉的墨色漫开一丝茫然,慕清仰轻声道:“你问我,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答案才决意入世一饮他转述中的沧海桑田……”
……
水玄宗内四门八道,虽说进来数百修士,八道一分便如大江支流一般分化而去,再至一条岔道时,人数已经寥寥,却也各自警戒。
比之隐藏着珍宝的宝库和丹药藏地,一个门派的藏书楼鲜少有人问津,此处还不同于功法秘籍的藏处,大部分都是宗门详史,或者是历代名录所在。
掸去一层灰尘,铺开一张夹在典籍中的旧宣,慕清仰拿出笔圈去几个字符,换着角度观察整个水玄宗的地图,过了片刻,似有了然,便记在脑中,把地图夹回书中。
越卿珑问道:“可有所获?”
“与我所想的大致无差,进入秘境前看过的往届流传出去的水玄宗探索地图不甚完全,应当是还没有人看出护宗大阵的枢纽何在。枢纽在藏书楼最上层,也就是整个水玄宗最上层,上面的禁制即便经过岁月磨蚀,预估也相当于化神大能全力一击。”说完慕清仰面无表情地看着越卿珑,不说话。
越卿珑冷汗俱下,道:“……有人告诉我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你应该不会忍心让我去扛吧。”
慕清仰残忍地说:“运气不差的是女孩子,作为一个人闭眼单挑一条街的女英雄……你就不必挣扎了。”
“你告诉我你们师徒这辈子的价值除了治疗耳朵和眼睛的不孕不育之外有发挥过什么正面作用吗?!”
“一脉相承,无需客气。”慕清仰转身正欲上楼,忽然顶层书架上一本灰扑扑的书‘啪’一声掉在脚边。
慕清仰微微一愣,拾起书,书的表皮像是蒙着一层污迹,隐约可见一个残破的古字,似乎是一棵树象形而来,难以辨认。草草翻了翻,慕清仰更是一阵迷茫……这书,他竟是一个字也不识得。
自问遍览饮沧楼中藏书无数,便是最为晦涩的太古文字一道,也通晓十七八种演变,这一字不识的情况却是入世以来头一遭。
“上古时代,水玄宗在道统中地位如何?”
越卿珑想了想,答道:“水玄宗本为道统座下五宗之一,其地位也等同如今天宫的拱卫三城……怎么?这本书有何异状?”
慕清仰把书收起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在反省我自己,时时刻刻不要忘了无尽天荒是个卧虎藏龙的所在。”
藏书楼与他处不同,沿着旋梯向上一路并未感觉到什么厉害的禁制波动,最上方的阁楼上,数条暗沉的红绸结在中心尖顶的灯柱上,远看似乎没什么,而用神识或者精神力探查,则是会猛地遭受反弹。
“你想要怎么做……”
“周围红绸皆为守护,这盏宫灯能护灵火万年不减分毫亮色,说明也是一件无坚不摧的宝物。而阵眼多半就是中央那盏宫灯的灯芯。”
越卿珑点点头表示了解,足尖轻踏,长袖一荡,匹练出手,指尖一点眉心花钿,忽然间当中一枚翡翠花钿陡然碎裂,同时一股强横的灵力压迫四周空气,身上的气息也从金丹中期一路爆冲,甚至于过了元婴还在增强,须臾间直逼假化神期。
庞大灵力注入,袖间雪绡练一分为八,银光爆闪间,尾端银刃携一股尖锐破风声直钻八条红绸,一斩而去。
红绸一个动荡,竟然如活着一般,刹那间蟒蛇般一扭竟然与八条雪绡练在空中就这么互相绞杀起来。
……看来她鼎盛之时,一人能独斗八个同阶强者,甚至于越级斩杀。
暗自评估了一番,剃去先前猜测的越卿珑另一个身份的几个可能,慕清仰不由得想起了一种最为荒诞的猜测。
……如果将与苍桑做交易的人们比喻为魔头,越卿珑与魔头的不同不仅仅在于她的名字不曾在苍桑那本古怪的书上出现,而在于她不是一个心怀某种不甘怨愤的人,她只是出于某种惊惧,如果要给一个定义的话……就是在她不能控制的范围内,她只想做一个低调沉默的避难者。那么就引申出一个问题——她从哪里避难来的?
慕清仰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思虑间,八条红绸已经片片被斩落,宫灯一落而下,灵光爆闪似是有自爆之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