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收回视线。
虽然说暂时不急,但如果有调离周衣裳、攻下小头岛的方法,还是要试一试的。
他从椅子上离开,拍拍船长冰凉的肩膀:“帮我看好研究室的门,我进去待着,情况有任何变动立即通知我。”
船长对卢卡斯微微鞠躬:“是。”
卢卡斯从船长舱室的旋梯向下走,推开铁门,进入负一层舱室的走廊。
一位铁人刚好打开斜对面关押室的铁门,它迎面见到卢卡斯,忙道:“正要去找您——蜈蚣岛的任蓉说她有话对您说。”它退开半边身子,给卢卡斯让位置。
“好。”卢卡斯点点头,关上船长舱室的铁门,进入关押室。
任蓉坐在铁椅子上,隔着半面玻璃,被卢卡斯联结的铁链拴住手腕与脚腕。
她紧闭着嘴唇,双眼盯住卢卡斯的脸庞,两手绞在腿前,关节用力到发白:“我,我有话与您说。”
卢卡斯坐到玻璃这边的软椅上,向身后的铁人挥挥手,和蔼道:“好,你说。”
卢卡斯注视着任蓉的面庞,在铁人关好门的一刹那,任蓉浑身便放松下来,眼神中的紧张一点也不剩。
她前倾身子,双手在大腿最前方交叉,胸部搁在上面:“您愿意相信我吗?”
卢卡斯微笑的弧度没有丝毫改变:“相信你什么?”
任蓉耸耸肩:“您在船上放了具尸体吧,就在负一层,我路过的时候,用了点小手段,见到了里面的尸体。”
“您不用关着我,我对新大陆居民感情不深,有更强大的势力可依附,我何乐而不为呢。”
卢卡斯叹了口气:“这样吗,你确实没看错,那里面放的尸体是周衣裳最恨的人的,她叫卡姬玛。她被葬在北岛,可惜我把她挖了出来,用来做研究。”
任蓉愣了愣:“周衣裳?”
卢卡斯愁苦道:“她是新大陆的「神」之一,现在就在小头岛,如果没有她,我就能攻下小头岛了。”
任蓉的眼珠子左右滚动,微笑道:“大首领,我的身份,刚好可以做您在小头岛的内应。”
卢卡斯道:“你怎么证明自己的诚心?”
任蓉道:“您会看到我的诚心的。”
卢卡斯又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竟然在新大陆抓了个傻子,只能说,这回运气确实不站在周衣裳那边。
卢卡斯佯装沉思了几分钟,最后勉强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
腐蚀液补给还在路上。
铁人已经围城两天了。
周衣裳从南城墙最高的塔楼顶往下望,正有人顺着城墙往塔楼的门奔跑。
不远处,守城人聚成一堆,似乎有什么好事,大声地谈笑。
周衣裳心中没有丝毫波动,铁棍杵在砖地上,海风凛冽。
她静静等着跑来的传信人。
六十秒……
传信人如果心情激动,大概六十秒就能到她这层。
周衣裳没有刻意计时,她只是刚好在传信人敲响门的前一刻转过身,说道:“进来。”
传信人会在外面愣两秒,所以周衣裳在两秒后,刚好在传信人推门而入时,问道:“有人上了城墙?是俘虏?”
传信人大惊,她佩服地鞠躬道:“是,周将军太厉害了。”
周衣裳低声道:“曾经也这么历害过,后来心绪被搅乱了。”但她宁肯一辈子都担负这一份被搅乱的愚蠢。
传信人不敢多问,只是继续弯着腰:“是蜈蚣岛的任蓉女士,她们在城墙下等着您。”
周衣裳略一点头,她并不想花费时间下塔楼,于是回身一把推开窗户,将铁棍向下一扔,接着纵身跃出砖窗。
周衣裳没有管身后的传信人惊呼、也没有分心去看惊愕抬头的众守城将士,在她即将撞到地面前,她伸出手推住掉在城墙上的铁棍,调正身体,以膝盖缓冲,降落在任蓉身前。
围成一圈的人群皆四散,给她让出了一大圈。
周衣裳拉起铁棍,问道:“我是周衣裳。”
任蓉赶忙整理心情,猛地单膝跪地:“我是蜈蚣岛的任蓉,之前被卢卡斯俘虏,伪降后才让他成功将我放出来。”
周衣裳想,凭借她对卢卡斯的了解,如果任蓉是伪降,卢卡斯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么要么任蓉在向她撒谎,要么卢卡斯放任蓉出来别有用心。
任蓉从怀中掏出一个合金盒:“卢卡斯说,这是您最恨的新大陆叛徒的一只手,他让我带给您,以此当做我的投名状,让您相信我。”
一只手……
她最恨的,新大陆的叛徒。
周衣裳的潜意识没有丝毫困难地理解了卢卡斯给她打的哑谜,但她的表层意识却一瞬间没有相信这个谜底。
她的所有冷静顿时破碎,周衣裳的嗓音又紧又涩:“你打开。”
任蓉道:“我走之前检查了好几遍,绝对不是什么病毒之类的武器,不过为了保持尸体新鲜,里面有不少微型仪器。”她边说,边打开合金盒。
里面的那只手,和所有的手一样,都是五根手指、五颗指甲、一段手腕。
和旁人的手没什么分别。
但是周衣裳熟悉这只左手从手根到手腕的弧度,熟悉这只手每根指头的长度、触感和关节大小,她知道它食指的指甲盖比中指的要平,知道无名指指肚比其他指头要饱满,知道所有所有的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