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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薛旦所料,众人在上午十点半左右到达了隧道出口。
    面对着骤然开阔的前路,陈思倩诗兴大发,张口啊了几声,憋住一句:“感谢大自然和厄洛王,赐予我们大洋中部的夹层通路。”
    汤肖普撒欢跑进宽敞的前路,脸上洋溢着巨大的笑容,结果他刚跑出四米,忽然紧张兮兮地回过头,两步又跨回队伍前头:“我的娘!咱们有指南针吗!”
    李九把他拎回来,面上有点挂不住:“赶紧回来吧,别搁这丢人现眼,指望你记着指南针,我们早就都迷路了。”
    薛旦回答:“没有,我和李九认得南边。”
    汤肖普惊奇地看看李九:“大叔,你好厉害。”
    薛旦酸溜溜地瞅了他一眼,伸手摸摸胸口。
    李九对汤肖普的情商头痛得很,他寻思还好这一窝子人都是自家人,不然就汤肖普这说话方式,他天天给这「儿子」往回找补都嫌累。
    先遣队再次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根据陈思倩的提议,十四个人在隧道口围了个圈子,准备小小地庆祝一次。
    五大麻袋的巨兽肉和几大囊水袋积在一边,人群圈子中间还垒了一小撮生肉堆。
    十四个人坐着,面面相觑。
    陈思倩拍拍手,试图活跃气氛:“我们要不要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十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薛旦道:“我的故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东南移民高望附和道:“知道——”
    陈思倩笑话他:“你怎么跟学生回答问题似的。”
    高望哈哈笑笑:“这不是薛将军这话问的,唤醒了牧师在我血液里镌刻的本能吗。”
    他说完,众人又重归沉默。
    奥利德道:“那个,我给你们唱首歌?”
    陈思倩赶忙鼓掌:“欢迎!欢迎!”
    奥利德于是清清嗓子,有些生涩地捡起他多年不干的老本行:
    “我睡在这里,——翻涌的柔嫩与下沉的劲峭——
    交汇的地方。
    ——贝壳从海面上牵下——
    一串呼吸的泡泡,
    ——将微张的蚌缝托付于——玫红色的渔网……”
    清冽而悲伤的歌声被隧道壁回荡,巨兽遥远的鸣叫做了人声的背景。
    澄澈的嗓音竟然充盈了辽阔的命运感,奥利德自己都没想到他的歌声发生了如此变化。
    他开始收尾:
    “阳台慢慢地、慢慢地柔软,像小提琴蛰伏的颅腔。
    不过我还是睡在这里,为了给大地留下一只眼睛。”
    奥利德收声。
    他凝视着脚下波动的海水,和海水底下鱼群的黑影。
    第一个说话的人是陈思倩:“那个——我想说,你唱得比主教堂的唱诗班还要好听。”
    高望跟着道:“你能唱出这种声音,我相信你不是个小人。”
    鲍雷顿反驳高望:“别给他戴高帽子,他就是个小人。”
    李九道:“兄弟,你也不用这么说自己对象吧。”
    奥利德听到「对象」两个字,紧张地竖起耳朵。
    鲍雷顿就像根本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我爱怎么说自己对象就怎么说。”
    奥利德赶紧给他捧哏:“说得对啊。”
    李九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是我多此一举了。”
    陈思倩趁机去问汤肖普:“你呢,你呢?”
    李九警惕地把话挡回去:“什么你呢。”
    汤肖普学奥利德:“对啊对啊,什么你呢。”
    陈思倩憋了又憋,才没把李九刚刚给鲍雷顿说的那句话还给李九。
    高望忽然起了个头:“我说,咱们这东南两区人这么多,大家有没有一种感觉。”
    众人齐齐回头看他。
    高望叹口气,戳戳脚前头的生肉:“你们觉不觉得,厄洛海区和亚陵山区签订停战协议的日子还像昨天一样。”
    陈思倩的声音也低沉了些:“是,这四年过得比黑暗十年还精彩。”
    奥利德倚着鲍雷顿,静静地听东南联盟的先遣者们开始一句一句回忆之前的日子。
    后来,在他永远离开的那一天,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个场景。
    头上和脚下都是无垠的水与生物,耳边哝哝着同伴的感叹与低语,他的身子半个被鲍雷顿拢在怀里,身下垫着织棉的布套。
    就在这样令人舒心的节奏与环境中,奥利德第一次不知不觉地沉沉地、无梦地睡着了。
    58、降温区
    按照后来统一规定的历法来算,先遣队启程离开隧道,正式进入降温区的这按照后来统一规定的历法来算,先遣队启程离开隧道,正式进入降温区的这天,是后纪元元年元月十八日。
    降温区的奇迹洞遍布脚下,先遣队的食物和淡水资源都很充足,他们顺顺利利地走到了后纪元元年十月九日。
    十月九日这天晚上,奥利德忽然觉得有点冷,他只当是自己白天没有调整好,于是谁也没告诉。
    队伍中,不光光是奥利德,布鲁克琳也觉得有些发冷,但她同样没有放在心上。
    十月十日清晨,先遣队队员们继续上路,他们对于这日复一日的相同劳动早已厌倦,潦草的睡眠环境、千篇一律的散光、高强度的赶路距离,使得大迁徙早已失去了开头磨合和焦虑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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