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中亮若白昼,导弹枪炮此起彼伏,上一轮的火光还没熄灭,更大的爆炸就已经轰然而起。
空域中的星体们也遭了殃,在炙热的火力轰炸下,无数行星骤然崩碎,化为千万颗陨石碎片裹挟着烈火四散横飞。
不少机甲没有被导弹击中,却被陨石碎片砸了个正着,只得在焚烧中向深空坠落。
第三星系军队的通讯频道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紧急!紧急!一队已全灭!”
“q2号机甲补位!”
“q2机甲右翼中弹!无法补位,暂请离队。”
“援军还没来吗!陈军长到底通知了没有,自卫队的核心舰队到底在哪里?!”
频道中警报声和仓皇人声混为一片,不时还穿插着电子杂音,更不停有人掉线。
局势千钧一发,直到一道清晰的男声插入了频道。
“全军听候指令。”
是陈军长的声音!
所有第三星系的士兵们同时向舷窗外望去,一艘巨型指挥舰飞驰过宇宙废墟,顷刻间来到战场中央。频道中响起陈浣如简短清晰的指令,他的声音泠冷,如兜头的一盆冰水浇醒了焦躁中的第三星系士兵们。
在他们心中,陈浣如军长就是强大与必胜的象征。
他们太过信任陈浣如,以至于没有人质疑为什么陈浣如刚来就要组织撤队,更没有人奇怪为什么陈浣如只带了一艘指挥舰前来救援。
溃散的第三星系舰队终于重整队形,保护着中央的重甲有序撤退。在攻防兼备的队形面前,入侵舰队推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艘轻甲自入侵者的舰队中跃众而出。它速度极快,机尾后拖着长长的金色流光和残影,轻松地躲避着流弹飞石,转瞬间就靠近了第三星系舰队。
陈浣如的重甲中响起了通讯请求。
“军长……”有士兵想建议陈浣如不要接,说不定是对面故意打过来骂街、扰乱心神的。
可陈浣如已经开口了:“接进来。”
当那张俊秀的青年面孔出现在环形屏上时,陈浣如终于微微一哂:“裴云……我早该想到是你。”
裴云的神色很冷静。他问陈浣如:“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陈浣如淡淡地笑了:“这是什么?行刑前的审判?你是要在复仇前逼我把所有的罪孽都重申一遍,好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吗?”
陈浣如身后的士兵们脸色微变,互相偷偷交换着疑惑的目光。
“说不说都随你。”裴云漠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等你的皮肉和骨头都在爆炸的高温中化为油渣,就像我父亲当年那样时,他的在天之灵自然会得到告慰。”
陈浣如十指骤然扣紧操控台边缘,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一个毛头小子,借着斯图尔特的东风就真以为自己是旷世英雄了吗!”
在他讥讽的嘲笑声中,裴云神色不变,平静地切断了视频通讯。
下一瞬,金光熠熠的机甲竟带着一道残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陈浣如瞳孔一缩,千锤百炼的战场经验让他下意识地想操纵重甲向右闪避而去。他的直觉化为脑电波,大脑牵引着四肢做出了转眼、倾身、伸手、抓握、右摆等一系列动作。
他的反应依然算是迅速,眨眼之间已抓住了操纵杆。
但在对方面前,却依然慢若龟行。
高温夹杂着烈火呼啸而来,指挥舰被瞬间贯穿了右翼,机身顿时如被风浪肆虐的帆船,极其危险地猛一个侧倾,同时迸发的爆炸让一连串警报疯狂弹射着挤满了环形屏。
陈浣如在突如其来的颠簸中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军长!”有士兵惊呼着冲上来要扶他。
然而陈浣如反手就推开了众人。他猛地抬头,那张脸上一贯的冷淡镇静已然崩裂,剩下的唯有赤红的双眼充斥着穷途末路的疯狂与不可置信。
“不可能……”他雪白的面孔冷汗淋漓,额角的青筋在薄薄的皮肤下激烈跳动,“裴云他——不可能!”
他猛地直起身,飞速向舰队下达指令。第三星系的机甲如海潮中的鱼群风暴,极速向指挥舰拥簇而来,企图组成密不透风的防护网。
然而那缕金光却快得不可思议,快得超越了人眼追逐的速度,甚至连扫描屏都跟不上他瞬移的速度。
不过是一晃神的瞬间,金色轻甲已一个猛子扎入了逐渐收网的鱼群风暴,似把寒锋利剑如白虹般贯穿了铁丝网。随着它的加速,后方野火似的大部队紧跟其后,在渔网尚未结网前便已被冲散。
两军的距离顷刻拉近,混战的炮火又瞬间点燃。
指挥舰内的环形屏上,烽火和警报灯交错频闪交错成一片混乱的色块,映射至陈浣如双眼的深处。那双如暮雨似的漆黑色眼波,已经被赤红、明黄、烈白搅得兵荒马乱。
士兵踉跄地冲至他的身边:“军长,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咱们——咱们的援军呢?”
陈浣如平静地望着前方。
火光如血照在他的身上。
他已似满身血污。
“……援军?”他轻轻蠕动了下嘴唇,“不会有了。”
士兵骤然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发问,陈浣如已果断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不是“且战且退”,不是“诱敌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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