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世勋一向冷静深沉的脸上此时露出几分不忍直视,他偏头冲裴云叹道:“毫无长进。”
裴云笑了笑,竟缓缓点了点头,似在表示赞同。
元燿:“……!”
他和斯图尔特说完话后昏了头,完全忘了裴云要来家里住的事儿。此时反应过来,飞快穿上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直直逼视着裴云:“什么时候来的?”
裴云目光在他身上短暂一触,又飞快挪开,竟像是看到什么令他极为厌恶的东西一般。
元燿一怔,先是一恼,随即又升起一股别样委屈的惶恐。他不愿让裴云躲,踩着台阶又往上逼了一步,干脆把裴云堵在了墙角,正欲追问,却又听元世勋忽然说:“去把衬衫——”
元燿直接忽略了他爹,目光烁烁地逼问:“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来?”
裴云还是没有看他,而那俊秀的侧脸线条也有些僵硬,似在回避什么。但礼貌和教养还是让他回答元燿道:“首长叫我,我就来了。”
他俩仿佛斗鸡似地一个上一个下,直接把元世勋晾在了一边。元世勋微微眯眼目光扫视一圈,忽然淡淡一笑:“元燿带裴云去屋子里歇歇吧。”
裴云一梗:“首长……”
元世勋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离开了。
楼梯上只剩下了二人。裴云的姿态依旧有些僵硬,他腿微微一顿,正想往后撤,却被元燿一把抓住了。
夏日二人穿得都很清凉,裴云的短袖衬衫卷起露出了修长健硕的小臂,而元燿更是直接就只穿了个背心。元燿一把抓上来,手心热得像是炙火,烫得裴云一惊。
“你!”裴云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抽回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
他不跑还没什么,他这一跑元燿顿时急了,追着裴云就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奔入二楼的走廊。这条走廊狭长,和家里其他地方一样铺着木质地板,头顶的灯光却十分明亮。元燿记得自己小时候曾无数次与裴云在这条走廊上追逐嬉闹,于每个房间里捉迷藏,在半夜时分敲墙壁打暗号。
裴梦出事后,裴云再也没回来过。转眼到了现在,他们已经成年了。
裴云脚步仓促,慌不择路踉跄了下后,被元燿一把捏住手腕强行转了回来。元燿的双手紧紧握着他肩膀的两边,手心烫得让人心慌。
元燿呼吸也有些急促,居高临下地看着裴云,一字一句问:“为什么躲我?”
裴云下颌线条僵硬,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冷冷地看着远处:“你的海马体被摘除了么?忘了上次我说的话?”
以后咱俩也各走各的路……你的怨怼和愤恨,从今往后都自己憋着。不然闹到了我眼前,我再不会忍着你。
元燿一梗,怒色又攀上眉眼。他紧盯着裴云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目光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停住了。
此时裴云维持着别开脸不看他的姿势,下颌与脖颈处连接的一小片皮肤正巧暴露在了元燿的眼前。那块皮肤因为常年不被日晒,所以细腻又白皙,然而此时却像白云后透出了晚霞一般,洇着浅浅的赧红。
就仿佛这片肌肤的主人,正极力抑制着什么正欲喷薄而出的激烈情绪,表面上的平静背后,藏的全是慌张。
元燿怔住了。他的指尖几乎是不可控制地抬起,触上了裴云耳下那处的肌肤……
“啪!”裴云猛一挥手,用力打开了元燿。他似怒极了,平常黑亮的狗狗眼此时瞪得极大,几乎是失声怒喝:“别碰我!”
“你害羞什么!”元燿脱口而出。
不会错,他刚才摸到的那一小片肌肤烫极了,比他的手心还要炙热几分。
裴云胸口用力起伏了下,狠狠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再睁眼时已找回几分平静。他冷冷地逼视着元燿,一字一句说:“元燿,我对你够容忍了吧,在首长面前都没撕破脸。你现在好像没事儿人一样靠过来、戏弄我,是觉得我会轻易忘记前段日子你对我的陷害么?”
“什么陷害!”元燿怒了,“我不明明没下手么!我刚开始是那样打算的,但后来我不也——”
“你后来没下手,难道我还要感激你吗?”裴云难得尖锐地反问他,“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却在背后那样捅我的阴刀!我对你的容忍,反而给了你伤害我的机会!”
元燿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羞惭和痛意。
裴云是没有对不起他,甚至还对他很好……他又想起了裴云写个理事长的那封申诉信,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砖块,追着他的心往下沉。
只是之前他一头扎入了自己的怨怼中,肆意挥霍着那些包容。
他如鲠在喉,正欲说什么,裴云却已大步走入了房间,重重摔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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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还是裴云以前住的那个,很干净,看得出来应该是定期打扫过。
裴云站在门边,还因为方才的激烈情绪而有些微喘,但他没有立刻走开,反而是屏息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
外面静了半晌,随后才响起一串脚步声。那脚步沉重而又无精打采,最后随着关门声,消失在了他的隔壁。
裴云这才猛出了口气,用掌心用力揉了揉脸。此时他脸上的热意再也藏不住,从脖颈处蔓上了耳廓和两颊,一片熏然。
方才元燿抓过他的地方热意仿佛还残留着。那时他们挨得那么近,年轻男孩蓬勃仿若朝阳的体温炙烤着他,他几乎能听到元燿急促的心跳,那心跳冲击着他的耳膜,让他的血液也瞬间加速了流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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