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您了。”韦里苦着脸做了个拜拜的动作,“从上周看完裴云回来到现在,您就跟被黑暗物质附体了一样。话也不和我们说,每天冷着脸,躲在屋子里疯狂刷模拟驾驶。老大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裴云那小子不识好歹、口出不逊,所以你不开心了?”
元燿平静地倒出了混着铁锈的高蛋白奶昔,喝了口没吭声。
韦里小心打量着他的表情:“聊五毛钱的吗?是不是觉得自己难得对他示好一次,只因为说了两句话碰巧被他听见,就反而被他这么下脸子,有点儿不甘心?”
元燿品着奶昔,目光悠远,依旧不吭声。
“其实这事儿就是个误会嘛!”韦里一拍桌子,“虽说您是打算破坏他展示的,但最后不也心软了,没动手嘛?您一声令下,我豁出我这脸不要了,立刻就跟裴云解释去!”
在韦里忐忑期待的目光中,元燿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高蛋白奶昔,淡淡地开口:“我俩不是一向不对付么,我也不在乎他怎么想,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韦里:“……”
苍天啊!天爷啊!
您老要是不在乎裴云,每天冷着一张酷脸做什么,玩儿后现代非主流吗?每天窝在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干什么?防晒美白吗?!
连我都看出来您心里不爽了,承认一下是能毁容脱发啊,还是能残疾致死啊?
韦里嘴角抽搐着,彻底无言了。
前两天他还劝埃伦一起过来帮他劝劝元燿,结果被埃伦给果断拒绝了。
“他肯定是被裴云给伤到了。”埃伦断然说,“但他那么要面子,肯定又不承认。所以我劝你,也别去帮他拼他的玻璃心了,不然小心扎了自己的手。”
卿言甚佳,奈何我竟没听啊!
韦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干笑着说:“行吧,老大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吧。”
元燿淡淡地点点头,面色平静。韦里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带上门,离开了。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元燿洗完杯子,慢吞吞地走到窗前,躺到在蒲团上闭起了眼睛。
阳光照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将黑睫染为了金色,如同一排明亮的光体纤维。白皙的皮肤光滑明亮,宛若透明。
他像是放空般地躺了会儿,个人终端忽然响了起来:【驾驶院长李夫人来电】
元燿连动都没动,依旧闭着眼睛:【接进来】
“元燿。”李夫人的脸出现在半空的屏幕上,“你的院长来电话,你接起来的时候是不是至少应该坐直身子?”
元燿懒洋洋地瘫在地上:“不好意思院长,今天身体不大舒服。”
李夫人哼笑了声:“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元燿扯了扯嘴角,没吭声。
“不用不舒服了。”李夫人告诉他,“期末成绩出来了——你的驾驶课并没有挂科。”
元燿猛地睁开了眼。
他缓缓撑起身,英挺的眉皱了起来,盯着投影屏:“……您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作弊’的事情。”李夫人说,“虽然布里奇教授依然拒绝给你一个正式成绩,但综合你过往的表现,又经过学校的特批——这次你没有等级成绩,但起码得了个‘通过’,不用重修了。”
元燿的瞳孔骤然一缩。
融融的阳光融入了他浅棕色的漂亮眼睛,瞳孔的边缘似是被镶上了一层金边。
“……为什么?”
半晌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为什么又让我过了?”
李夫人微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几分感慨:“这你就要感谢裴云啦。事后他不仅去求了布里奇教授,还来找了我,但在我俩都拒绝了他之后,他最后应该是给理事长写了封申诉函,并抄送了布里奇教授。”
……
“尊敬的理事长先生,
您好,我是裴云。
之所以选择这种怀旧的方式与您联系,是为了更加郑重地向您表达我的请求——我想请您出面,将驾驶学院三年级生元燿的驾驶课期末成绩,修改为【通过】。
或许您已经知道,几天前元燿在使用模拟机进行“穿梭滚石隧道”的考试时,拿到了回避率80%的成绩——这是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回避率。也因此,布里奇教授要求他重考,否则就判定他【不及格】。
或许您会觉得,我这么不遗余力的为元燿奔波,是因为我们从小相识。我不否认,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元燿是我认识的,对机甲怀有最赤诚、热烈、深刻感情的那个人。
驾驶着一台冰冷机甲冲入未知宇宙的浪漫,只有少数人能感同身受,而元燿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排除主观情感,我依然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由——
我们的学院,不应否定任何的“不可能”。
或许不用我提醒您,数千年前的古文明时代,人类在天空飞行曾被认定为“不可能”;数百年前的地球时代,在宇宙中定居曾被认定为“不可能”;百年前的宇宙大迁移时代,人文艺术的复兴曾被认定为“不可能”。
人类文明,曾一次次在这些“不可能”前暗淡。又一次次被无数先驱们推动着艰难前进,最终峰回路转,死灰复燃。
作为九大星系最出色的学院,我们正在培养未来的驾驶员、机械师、探索专家、科学人才。在他们——也是我——的未来中,可能会面临无初次自我怀疑,可能会在真正的“不可能”的面前徘徊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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