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他从来没有这么勤勉的时候,足见他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地让出皇帝的宝座了。
几乎没有大臣提出异议, 只是他们为了让这件事合情合理,连续争论了好几天。
自古以来的退位让贤,一般都是子承父, 弟承兄,历朝历代没有兄承弟的先例, 宋祁瓒开创先河,在诏书的拟定上遇到了麻烦。
往往退位让贤之人,理当成为太上皇, 可如此对宋祁瓒来说, 他这个做弟弟的又不合适。
一来他不想与朝政有任何牵扯,二来哪有弟弟当太上皇的理。
宋祁瓒一连琢磨了好几天, 于是打算给自己封个有名无实的“安乐公”, 既不失皇家的威仪,又能顺理成章地远离朝政。
他最近连下了几诏书,将自己这些年颁布的一些荒唐的政令全部撤除, 免得日后宋祁玉秋后算账。
他又采纳众大臣的提议, 下了一封不痛不痒的罪己诏,让自己“名正言顺”地让出皇位。
在宋祁玉伤势未愈之际,宋祁瓒已命太卜令占卜吉凶,于七月初七携众朝臣祭天, 尔后经过一系列的礼制, 前前后后耗时一个来月, 最后与宋祁玉一起于八月初一入宗庙祭祀祖先。
是月,宋祁玉登基, 改年号为承鼎,于八月初九举行册封典礼,封赵子衿为皇后。
是日,天降祥瑞,百官朝贺,普天同庆。
傍晚,夕阳拖着万丈红光染遍天际,天边如织锦一般绚烂多姿。宫墙之内,鲜亮的琉璃瓦尽在夕阳的余晖里流光溢彩,熠熠生姿,璀璨夺目。
天地间和尘同光,万物齐辉,共同庆贺这一盛大的喜事。
这两个月以来,赵子衿经历了各种声势浩大的皇家盛典,令她有些应接不暇。
直至册封大典结束,她待在凤祥宫里,仍觉得一切好不真实,恍惚间仿佛她与宋祁玉又重新成了一次亲。
宫里前三殿后三宫前前后后都饰满了红绸彩架,御上主事司仪的队伍浩浩荡荡的退去,放眼望去,红黄的绸子绵延数里,在风中摇曳生姿,到处喜气洋洋一片。
到了晚膳时间,宫人已经布好了菜,偏偏不见宋祁玉踪影。
宋祁玉今日本打算早早回凤祥宫,无奈突然被群臣围住,众人讨论起了南楚内乱之事。
南楚偏僻,乃弹丸之地,数十年来对祁国俯首称臣,相安无事。
南边有赵子义镇守,宋祁玉一点都不担心南楚生变,于是心不在焉地听着群臣奏议此事。
宋祁玉度秒如年,但又不好拂了众大臣的兴头,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议论。
外面天色已晚,此时已星垂万里。宋祁玉耐着性子,暗暗地给太监总管高衍使了个眼色,打发他去凤祥宫告诉皇后一声。
宋祁玉的一举一动落入阎润堂的眼底,他只是淡淡一笑,嘴角的皱纹跟着微微扬起。
“阁老,你为何而笑?”
南楚内乱是一件严肃的事,讨论得异常激烈的大臣却见阎润堂笑了起来,心中有些诧异。
“各位同僚,大家不必为此挂怀。赵将军守着南境,定能保我南境子民平安。南楚内乱一事,暂且静观其变。”
阎润堂瞧了瞧宋祁玉的神色,悠闲地捋了捋胡子继续说:“皇上,老夫年纪大了,胃脾气虚,若是没有按时回去吃饭,老夫那发妻又要念叨我一晚上了,还请皇上允许我先行告退。”
宋祁玉眼神一亮,二话不说便迅速挥了挥手让阎润堂离开。
众大臣个个跟人精似的,一下子明白了阎润堂的用意,他们刚才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因为突然传来南楚内乱的消息,一下子忘记了今天的册封大典。
他们一想起来便再也不敢耽误宋祁玉,纷纷告退。
大臣们还未散尽,宋祁玉已经健步如飞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殿外的高斩看见宋祁玉出来,连忙跟上前来。
宫人们见宋祁玉行色匆匆,一向对他颇为惧怕,吓得纷纷回避。
宋祁玉瞧见他们的反应,心中微微诧异,行至凤祥宫便放缓了脚步。
“阿七,他们为何见到朕吓成这样?”
高斩淡淡一笑,:“想必您为了见皇后娘娘过于心急了些,才让他们有所误会。”
宋祁玉睨了他一眼,高斩的目光撞上他的眼神,只好硬生生地收住了笑容。
没想到高斩倒学会打趣他了,不过宋祁玉今日心情好,没有同他计较,他确实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赵子衿。
凤祥宫早有奴才传了消息过来,圣驾已至,赵子衿携众人出来相迎行礼。
宋祁玉不喜欢她拘礼,见她如此阵仗出来相迎,微微皱了皱眉。
他快步走到赵子衿面前,旁若无人地拉起她的手往里面走。
赵子衿脚步一顿,冲他使了使眼色,宋祁玉这才发现众人还跪着。
“免了免了。”
“我说过,你不必对我行礼,从前如何,往后也如何。”宋祁玉紧握她的手继续说,“入秋之后天气转凉,你以后别在外头等我。你在此站多久了,手为何这么凉?”
“刚出来。”
宋祁玉搓了搓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屋,他见桌上摆好的整整齐齐的各样菜式,回头说:“以后若是饿了,你自己先吃,不必等我。”
“知了。”
宋祁玉此前特地吩咐御膳房准备了长寿面,奴才们见宋祁玉进了凤祥宫,这才呈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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