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泛起红晕, 双手不时抓着发痒胳膊的许霖在她的细言安抚下, 这才没有同前面那样像只浑身长满虱子的猴子抓耳挠腮。
又烦躁地看了眼前面正大排长龙的队伍, 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轮到他们。要是再等下去,他不小心中暑了怎么办。
池苒伸手遮住他头顶上方的炎炎烈阳, 心里越发愧疚,更是自责前面的自己就不应该心软地带上他, 要不然现在的他肯定是在置了冰块的房间里吃着冰镇过的杨梅荔枝,嘬着芋圆红豆奶茶, 而不是穿着粗布麻衣, 陪她顶着毒辣日头排队。
好在队伍虽长,前面放行检阅的速度却很快。
轮到他们的时候,只见眼睛长在天灵盖上的士兵用鼻孔趾高气扬地看人, 说道:“进城一人交五枚铜板, 不找零。”
池苒摸出口袋里的十枚铜钱递过去, 这才得以放行。
城内虽然也有乞丐,却少得像小猫三两只,甚至他们一出现在人多的,或者是稍微显眼一点的地方便会招来城内士兵驱赶。
许久没有吃到好吃的许霖鼻翼抽搦地嗅着空气里传来的香味, 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开口:“苒苒,我想吃那个红豆烧饼。”
眼眸半垂的池苒看着那只修长得只剩下皮裹骨节的手,心下微动地牵着他来到卖红豆烧饼的小摊。
“老板,来一个红豆烧饼。”
听到只买一个的时候,许霖虽心有不满也不敢明晃晃地说出来,最多只以为是她囊中羞涩。
“好勒,客官拿好,小心烫。”老板见是一对年轻的小妻夫,穿着的衣服又不怎么好,便能猜得出他们是进城里找活路的。
摇头轻叹,如今这世道,倒是变得越发艰难了。
许霖接过红豆烧饼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她:“妻主你不吃吗?”
“我不怎么喜欢吃油饼,而且对比于我吃,我更喜欢看着你吃。”池苒见他突然不舍得吃手上的红豆烧饼,小脑袋纠结地耷拉着,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他前面为何会这样问的原因。
捏了捏他手心,解释道:“钱还有很多,你不用担心我只买一个烧饼的原因是囊中羞涩,你忘了我前面还说过等进城后,我就带你去买新衣服吗。”
哪怕她都这样解释了,许霖仍是有些小生气:“那妻主为什么不吃烧饼,明明妻主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肯定也很饿了才对。”
“自然是因为我等下要将肚子留下来装其他美食,你要是再不吃,等下烧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原本他们打算先去吃完饭后再去买衣服的,池苒在看见他的那身细皮嫩肉被粗布磨出了几许红印后,便决定换一下。
成衣铺中。
手上拿着两件素净得没有任何花纹成衣的许霖正纠结不已地询问着她的意见:“妻主,你说我是穿白色好看还是青色?”
原本他想要选的是红色,不过一想到红色在这里太招摇了,说不定还会给她惹来麻烦,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雪青色。”白色,月白,甜白这些素净之色,她只喜欢穿在陆修郢的身上,要是换成其他人穿,总会给她一种东施效颦的滑稽可笑感。
“妻主说雪青色,那就雪青色。”虽然他更喜欢白色。
穿上新衣后的二人来到就近一家饭馆,或许是刚过饭点,里面就只有几人稀稀疏疏分散着。
进来后的池苒朝正在擦着桌子的小二姐喊道:“老板,我这里要一只锅烧鸡,酸菜牛肉,香辣圆白菜,外加豆腐蘑菇鲫鱼汤。”
笑眯眯的小二姐将灰毛巾往肩上一搭,热情招呼道:“好勒,两位客官稍等,你们点的菜马上就好。”
“妻主你怎么点那么多,要是等下钱不够了怎么办。”许霖见她点了那么多菜,顿时嫌弃她败家的在桌底下踹了她一下,脸上满是气鼓鼓地斥责。
“你跟我风餐露宿了那么多天,总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池苒倒了一杯水给他润润嗓子,这才不紧不慢道:“只要我身上还有一枚铜钱,也万不会饿着你。”
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是安全,何况那个危险之地还藏着她想要知道的秘密。
*
池苒嫌要一层层进行选拔后才能进入宋府过于麻烦与浪费时间,她便给了管家一点钱进行贿赂当上了护卫。
只不过刚来的第一天,便因为不小心踩点误入了宋家公子们正在吟诗作对,赏花折柳之地。
未等她道歉行礼离去,一道娇俏声随风响起,似那月洒折柳,焕发点点生机。
“你可是最近新来的?”
脚步一僵的池苒很快恢复镇定,转身赔笑道:“奴婢是新来的护院,见过几位少爷,刚才要是有哪里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小的一般见识。”
对面的少年身穿嫩黄色圆领绫锻袍子,头戴白玉冠配半披发,妆容精致得完全不知人间疾苦,偏生那双圆润杏眸在望向她时,眼里多了几分探究的好奇。
“你长得可真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煤矿里滚过几圈。”他嘴里是这样想的,也顺势脱口而出。
池苒有些憨厚地挠了下后脑勺,笑得腼腆露出八颗白花花大牙:“奴婢之前是在地里干农活的,久了,自然被太阳晒得黑一些。”
“原来是庄家女啊,怪不得本公子隔着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泥土腥子味。”另一个生了张娇俏瓜子脸,柳叶眉的公子捂住嘴巴,嫌恶不已地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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