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你可认识池苒家中的那位许霖,又知道他的身份是何人?”池绾将手上资料扔在案几上,正逢窗外吹来一阵清风,将那叠资料吹得宛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完全问得池暮云不知所措,唯有抓住话里的一句重点发问。
“许霖此人的身份难道不是池家养子吗?可是他有什么不对劲?”若非如此,大姐不会贸贸然在上值档口唤她前来。
她见大姐没有说话,便弯腰捡起脚边资料,等拿到手上一看,陡然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嘴里跟着呢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大姐,这资料会不会有假,或者说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人。”一个已经被打入尘埃,就差没有任他们搓扁揉圆的人,怎么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揉了揉眉心的池绾虽烦躁不已,仍是对她说了一句晴天霹雳:“我也希望是假的,但事实就摆在你我眼前。”
宫里头不但有人见过许霖,更传闻他被带回来的时候早已大腹便便,他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崽,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继续给我盯着她,至于她的那位夫郎………”池绾本想要对他下手的,却想到陆家那个老不死的死就死了,居然还派了不少人保护这个病秧子儿子,便令她打从内心泛起厌恶。
“至于她的那位夫郎你不用理会,只需要让许霖此人对池苒因爱生恨,断了她最后一线生机。”有时候猫抓到老鼠并不急着马上弄死对方,而是慢慢地将其折磨致死。
要不然,这生活中难免会少了许多显而易见的乐趣。
五月的天也是说变就变,原先上午的淅沥沥小雨在正午时分变成了倾盆大雨。
被烈阳摧残得了无生机的几盆牡丹也像是焕发生机,绿得像是洒了一把菜籽油染色,唯独怜惜那新长出的,还未绽放娇艳便被打落枝头的牡丹花苞。
站在檐下的池苒伸手接住檐瓦处滴落下来的雨水,迷茫的视线竟不知看向何处。
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竹兰就像是破开茫茫雨雾中一把利剑朝她走来。
脊背坚韧如生于悬崖峭壁上的一棵青竹,坚韧不拔,又有着绝不屈服于生活的铮铮傲骨。
“大人,该吃午饭了。”
直到她泛着沙哑的声音回荡于耳边,池苒才恍然回过神来。
将食盒打开,取出三菜一汤后,便发现还多了一碟兰花根。
“嗯。”坐下后的池苒先是用茶水漱了下口,见她的衣摆处因为跑得太急沾上的一点雨泥,舀了一碗白米饭递给她。
“你要是没有吃的话,不如与我一道。用来休息的房间里放有几件我日常换洗的衣服”,等吃完饭后你正好进去换一件。”
她前面因为忙着刑部里的案件,担心家里刑部两头跑浪费时间,便干脆住在了刑部,也能减少一点时间浪费。
“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现在不饿,大人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喊左大人陪你一起。”
“正好我还没有吃,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狗鼻子格外灵敏的左言就像是闻到了肉骨头的狗跟着钻了进来,她的手上正还拿着一个啃了几口的大面馒头。
见着他们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手上的馒头上,高举手上馒头解释道:“今天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我就只是拿了两个馒头就回来了。”
今天的这场雨,淅沥沥得下到傍晚都不见停歇,原先说好的到外面去吃,恐怕也只能食言而肥。
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令原先闷热得令人跟着火气直升,变得脾气暴躁易怒的气候也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后缓了下来。
夜里凉风划过肌肤,穿过发丝,拂过衣角,带来一丝惬意。
本来已经睡下的池苒突然睁开眼,摸了下空荡荡的肚皮后顿感烦躁。
夜里本就浅眠的陆修郢睫毛轻颤地跟着睁开眼,许是还未完全睡醒,一双瑞凤眼也圆圆得像呆萌的杏仁眼。
揉了揉鼻尖的池苒有些自责道:“我肚子有些饿了,晨晨肚子饿吗?”
抱着她手臂的陆修郢拿小鼻子拱了她一下,许久后才闷闷地回:“我原先不觉得饿的,不过听妻主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点饿了。”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回来。”池苒见他挣扎着起身陪她一起,连忙将人按回去,摇头为他掖好被角。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这些活让我来做就好。”
转身穿衣间对上她不舍的视线,三步做一步走到床边亲啄她额心:“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许是今夜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凉意,刚推门出去,竟有了种恍如置身早春之意。
今夜无星无月,能用来照明的只有她提在手上的一盏橘丝灯。
地上虽滑,好在小厨房离落梅院的位置并不远,就连那些小水坑在灯火照耀下,也会无声诉说着他们的分别。
亮的,折射出粼粼红光的是那诱人践踏的小水潭子,漆黑无光的则是干燥地。
推开厨房门,见到的是正背对着她沐浴的少年。
少年虽然在这段时间里养回了一点肉,但给人的第一印象仍是瘦得像薄薄一层皮裹骨头,看着就硌手。
他的肌肤透着不健康的蜡黄,身上还落了不少被□□打脚踢后尚未痊愈的青青紫紫,身量矮小得总令池苒以为他就是一个尚未成年的九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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