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挣脱母亲的手,赤着脚冲到楼下。
正值傍晚,暮色沉沉,天际一抹滴血似的残阳,照的我眼里一片血红。
有点偏僻的马路上,街灯不亮,没有几个路人。我赤脚走着,仿佛行在茫茫的戈壁,只是追不上我的那颗星。
梧桐在风中沙沙的作响,很多的白色飞絮从它的叶间飞出,它们随风舞着,偶尔有车掠过我身边,疾风带着碎絮扑进我眼里。
我终于蹲在街边,再也睁不开泪眼。
迷茫的心
机场外,我跟着表姐去向她的车。表姐提着我的行李,早早安静的趴在我的肩头,大约一早随着表姐出来接我,这时他有点累了。
来到表姐的车前,我看着她的车:“表姐,你又换车了。”记得上次来时她开的是辆宝马,这次已换成了一辆白色的雷克萨斯。
她推开车门,我抱着早早坐了进去。
“你表姐夫公司里要添一辆车,就把我的旧车拿去了,我又新买了一辆。”她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轿车。
我低头看向怀里的早早,他眯着眼昏昏欲睡。或许我该庆幸表姐是个有钱人,否则早早不会长的这样的健康。
虽然才三个多月没见他,但已明显的感觉到他又长高了。他出生时才40厘米,比一般足月的婴儿都要少好几公分,但刚刚表姐告诉我他已一米二了,那相当于五岁男孩的身高,而他还不满四岁。可也许本就该如此,因为东霖就很高,超过一米八五。
表姐家到了,在个高级住宅小区内,一幢小巧的独体别墅,门前有两棵郁郁的广玉兰,硕大宽厚的叶子在阳光下绿的发亮。
早早睡的很熟,我把他抱进房里,轻轻的搁在他的床上。表姐把我的行李拿了进来:“你还是和他一起住吧。”我只能感激的看着表姐。其实每次我离开,早早都要不适应的哭闹一两天,因为没人陪他睡觉了,但表姐还是每次都让我陪着他住。
晚饭的时候表姐夫回来了。他中等身形,长相有点平庸,从外貌来看,他确实配不上温婉绰约的表姐,但他却很爱表姐,即使表姐一直不生养,他也未曾有过二心。
早早下午睡够了,又或许是由于我的到来,精神格外的好,满屋子的跑来跑去。见到回家的表姐夫,他叫着“爸爸”就贴了上去,我的心又像以往一样,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想起东霖。
饭桌上,表姐夫又问我:“要不要考虑来上海发展?你在A市反正也是一个人。”
表姐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是一个人?也许小玉有舍不得离开的理由。”
我连忙回答:“姐夫说的没错,我是一个人。这次回去以后,我认真考虑一下姐夫的提议。”
表姐有点诧异的看着我,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松口,以前我都是坚决的说在A市生活习惯了,不想再换另一个城市。
晚上早早躺在我的怀里,我又给他讲着吹牛皮大王的故事。
我讲着那个猎人由于没有子弹,只好把嘴里吃着的樱桃核当弹药填进枪管,然后“砰”的一声扣动了扳机,准确的命中了一头雄壮而美丽的金鹿的额头。但是,金鹿并没有倒下,反倒是向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钻进了密林深处。
早早叫着:“小姨,什么是鞠了一躬?”
我回答:“就是弯腰点了下头。”
他有点迟疑的说:“……金鹿有腰吗?”
我犹豫了三秒:“……它有腰,但它的腰是横着长的,所以,它只能点一下头。”
他“奥”了一声,一双像极了东霖的黑宝石似的眸子若有所思的转着,接着又听我讲:“第二年,那个猎人又到了那片森林去打猎,结果从林子里跳出来一头非常奇特的金鹿,它的两只鹿角之间长出了一株有很多叶子的樱桃树!早早猜,那棵树上有什么?”
他的小脸笑的就像他的答案:“樱桃!”
他满足的在我怀里睡着了,一只小手无意识的抓着我的胸。也许是由于母子天性,我和他不论分离多少天,他都能很快就消除对我的陌生感。
我仔细打量着他的脸,因为从小体弱,他没有一般孩子的婴儿肥,小小年纪,清隽的模样已出落的越来越酷似东霖。似乎随着他的成长,我每一次见他,都能在他的脸上发现更多东霖的痕迹。
看着他,忽然我就觉得很幸福,心里所有孤单的,寂寞的一切似乎都瞬间消融。也许我真的会失去一起,但我绝对不会失去早早,不管他叫着谁妈妈,他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也不觉得自己傻,我甚至很骄傲,我生下了他,我的孩子,早早。
因为有早早,日子过得很快乐;因为很快乐,日子又过得飞快。
我每天跟着表姐早晚接送早早,白天剩余时间陪着表姐去练瑜伽,健身,每天在小区里的室内恒温游泳池消磨一二个小时;表姐又帮我报了驾校,让我学开车。于是,我似乎很忙,一个多月,一晃就过去了。
我竟不太思念东霖,似乎他被我压缩隐藏在了某个角落,只要不触及他,我就可以过得很逍遥自在。A市的一切,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下都变的很遥远,仿佛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
可是回去的日子还是来临了。
我突然觉得害怕,有点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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