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毕竟只是路过,在这个小县城不能久留,然而这姑娘发烧了,他们也不能就此丢下她不管。权衡之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将她送到医院再说。等到了医院安排就医之后,他们又有新发现,原来这姑娘不是辽城人,身份证上写的住址是燕城的。而且她提的行李下面拓印了一个部队番号,看起来也是燕城的部队。察觉到这个女孩儿不太简单,再加上她生病需要人照顾,他立马让谭阳去查她的家人,务必通知到位。
谭阳走后,他就留在医院陪她。这时孟宪已经烧起来了,整个人烫的像是一个小火球,人一碰她,她就忍不住打哆嗦,看上去可怜极了。医生吩咐了要观察,他就没法走了,只能一旁陪着她,一边看着点滴,一边听她说胡话。昏睡中的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要当兵”,说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像是受了欺负一样。当时他不由就怀疑,难不成是刚才谭阳说过的话的刺激?可这实在没道理。于是只好就这么看着她哭,哭到最后护士都看不下去了,让他哄哄她。
他自然是为难,但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还是为她擦干了眼泪,在耳边轻声哄着她,说不让你当兵。也不知是他这话起了作用,还是她哭累了,慢慢的,她就在轻声抽噎中睡着了。可能仍是安全感不够,她单手摸索了一阵,最后揪住了他的衣服,才沉沉睡去。
就这样守了她一夜,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谭阳带着一个老太太和中年男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说是找到了女孩儿的家人。那老太太看见女孩儿就趴在她身上哭,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向他们道谢。如此一来,他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关于女孩儿的故事也无意深究,跟老太太客气完就可以离开了。然而他到底还是迟疑了一下,而后对老太太说:“她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着不愿意去当兵,可能是有什么心事。”
老太太听完只愣了下,接着又向他道谢,但似乎他的话,她没听到心里去。本来还想说几句的,但仿佛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跟老太太道别完,他跟谭阳就离开了。后去的路上谭阳才告知他孟宪的身份,但当时他们已经走远,他也无法为她做更多了。只能祈祷她早日康复,生活如愿。
孟宪听完都傻了。她没想到,那个一直以来不被她记起的两个军人,居然一个是谭阳,一个是周幼棠!她呆呆地看着周幼棠,似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周幼棠看着她傻傻的模样,不由笑了,之后轻声说:“其实在这之后,我还见过你一次。“
孟宪:“……”还有一次!
她睁圆了眼,茫然地问:“什么时候?”
“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六月在燕郊一个部队的演出?”
孟宪还真记得,前年六月演出不多,在燕郊的也就那么一场。而且就是在这次演出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月后登台表演的通知,印象之深,她绝对不会忘。孟宪不无惊讶地看着周幼棠:“这次演出,你来了?”
周幼棠点点头。那时他刚结束治疗从辽城回到燕城,没有任命,他就跟着陈锋到处走,倒也惬意。那天正好去了燕郊那支部队,晚上演出他也去看了,只是看到一半嫌闷,就从侧门出来去透气了。正独自一人在一颗树下站着,忽然听见侧门处有笑声传来,侧目一看,是两个女兵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说边笑。虽然时隔半年多,但他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就是他和谭阳在小县城遇到的那个叫孟宪的小姑娘。看到她穿着军装,他有一瞬的怔忪,原来还是来当兵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两人聊天,原来另外一个女兵是她的班长,一个年轻的战士托她送一束花给她班长,两人正在聊这件事呢。言语之间,他能听出来她对这件事的羡慕。不是羡慕那束花,而是羡慕部队战士对文工团的那份情谊。说到最后她的班长鼓励她,说她下个月就有演出了,到时候也能收到花。孟宪笑了笑,眉眼间满是期待,说自己一定努力。
说这话的时候她和班长正从他面前走过,一点儿也没留意到他。而他则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她看上去年轻又充满憧憬,再也不是之前在他怀里哭着说不想当兵的那个小姑娘了。那一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先是怅然,她还是过上了自己不想过的生活。紧接着是释怀,无论如何,她还是从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快乐。这就足够了。
“再后来见面,也就是第三次见面,就是因为周明明那件事了。”周幼棠最后说道。
孟宪已经完全听明白了,只是话被周幼棠说完,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眸光一闪一闪。
“我并不是从那时起就对你产生好感,但是孟宪,从那时起你对我来说就是特殊的。所以当后面发现喜欢你后,对你的追求也成了理所当然。我其实一直是个不太会谈恋爱的人,总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彼此真诚以待,不用说太多。可后来你来了辽城之后,我就想过,如果当时我把这些告诉你,那么或许你就更能明白自己对我的重要性,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来辽城的要求。”顿了顿,他声音微哑的说,“抱歉孟宪,因为谭阳的逝去,我从来不愿意提那时的事。但我说过的,我比你认为的更爱你,更舍不得你,绝不是骗你的话。这一点,你要信我。”
孟宪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她从来不怀疑周幼棠对她的爱,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没想到自己竟对他有这么重要的意义。所有的一切,并非她的自作多情。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他爱她,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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