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棠回过神,揉了揉膝头,说:“不去了,回招待所吧。”
司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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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礼这件心头大事算是解决了,然而这一晚,孟宪却是睡不着了。熄灯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猎猎风声,一时难以入眠。
她在想周幼棠。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是什么感觉了。仿佛依旧有爱,却也有怨,有恨。
周幼棠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让人抗拒不了他。孟宪也知道自己仍爱着他,但却有些迈不过那道坎。她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会那样反对她来辽城,并且在这之后对她不闻不问。一开始孟宪还觉得他可能只是生气,时间越长,她才越明白:自己正在遭受惩罚,而这惩罚来自周幼棠。曾经她也有过数次想要联系周幼棠的想法,然而这些冲动在“被惩罚”这个念头的暗示下,最终也都归于无了。
她不敢。她怕捅破这层窗户纸后,留给自己的只剩下绝望。所以她要尽力伪装自己,哪怕在周幼棠面前。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要跟周幼棠分开,也得体体面面。为了这份体面,她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不应战。不仅不应战,他还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也还爱着她。
这让孟宪欣喜,这让她迷惑了:她到底该怎么对待周幼棠?真的要如他所说那样,跟他谈一谈吗?
孟宪脑子彻底乱了,思来想去得不到一个章程,这让她有些烦躁。不由在架子床上翻了个身,动作稍重,引起了些微响声。孟宪立刻收敛了,然而还是打扰到了别人。
“班副,你睡了吗?”上铺宋倩倩低声问。
“这就睡。打扰到你了么,不好意思啊。”孟宪轻声回。
“没事……”
宋倩倩摇摇头,没再说话。而孟宪也决定收回思绪,赶紧睡觉,毕竟明早起来还得值班。然而就在她阖上眼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微弱的呻吟声从上铺传来。
孟宪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没有声张。没想到那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还夹杂着几分痛苦。
“班副,倩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睡在隔壁下铺的冯颖也被吵醒,向上探了探头,又问孟宪道。
孟宪摇了摇头,披衣起身,拍了拍宋倩倩的被子:“倩倩,你没事儿吧?”
宋倩倩没有说话,好久才有一道低弱的声音传出:“班副,我胃里难受……”
孟宪一惊,立马伸手探上宋倩倩的脑门,湿漉漉地摸了一手汗。难不成,这都是疼出来的?
孟宪立马察觉事情不妙,她回头对着冯颖说:“快,倩倩胃病犯了,赶紧送卫生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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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话务班因为宋倩倩乱成一团的时候,远在营区一角的招待所里,周幼棠刚回到房间。
本来送完孟宪他就准备回房间休息的,老葛打来电话说有事咨询,又约他到办公室谈了近两个小时。谈完时间已经不早了,谢绝了老葛的陪同,周幼棠独自回了招待所。
因为实在太晚,未免吵醒已经入睡的人,周幼棠没有喊亮廊灯,而是摸着黑开门。试了两把不对,正要试第三把,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影从门口闪了出来:“多晚了,你怎么才回来?”
周幼棠看着这个乍然出现在自己房内的人,丝毫不觉得惊讶,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他径直走进去,关上门,说:“这话不该我问你?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这不关心你么,过来看看。今晚不走了,我住你隔壁。”说话的人大言不惭,仿佛别人多需要他的关心一样。周幼棠也熟知这人的德性,嗤笑了一声,没说别的。
张正方丝毫没有受到怠慢的感觉,坐回沙发,端起手边的茶轻啜了一口,他问道:“听说你今天跟小孟同志出去了一天?怎么样?”
周幼棠脱了军装外套,抬眸看他:“听说?你听谁说?”
张正方一噎,被他那如电的目光一扫,立时便装不下去了。嘿嘿一笑,他说:“我今儿下午在商店看见你们俩人了,怕打扰您老雅兴,就没上前打招呼。”
“那你大晚上的还跑过来做什么?”
“工作,我明天在这边有工作。才不是为你来的。”张正方义正言辞说完,立刻又换上一张八卦脸,“快说,到底怎么样?”
周幼棠:“不怎么样。”
张正方:“……”他不太敢相信地看看周幼棠:“……逗我呢?“
周幼棠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意思自己很认真。张正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端起手边的茶又喝了一口,好压压惊。
去年七月初,刚调到辽城一个多月的他接到周幼棠自燕城打来的电话,说有一个熟人调到辽城来了,要他得空照顾一下。自相识以来,周幼棠还很少跟他提这样的请求,张正方以为是他以前关系极好的老战友要过来,没想到居然是孟宪。
当时他就懵了,问是怎么回事,可周幼棠没说。察觉到他的心情极差,张正方就知道这里面肯定出什么事了,但他不说,他也不能强求,只能抽空来看望孟宪几次,且还不能让她知道。燕城军区在辽城地界的部队只有那么一个,来过一次之后他就知道,这两人之间肯定出大问题了,否则绝不可能让孟宪来这儿。
在他看来,到了这步两人应该就该彻底结束了,没想到后续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一开始还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直到八九天前周幼棠突然从燕城过来。要知道那时他刚结束十个月的学习从国外回来,时差都没倒过来,就直接来了辽城。明面上是出差,说是为了调研辽城军区某王牌师师改旅的工作情况,实际上在他看来,绝对是为了孟宪而来。这不,在辽城没待两天,就直接来了白云镇。张正方以前觉得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跟孟宪这个小女兵就是闹着玩的,可这一年多下来,他觉得周幼棠是真栽了,栽在了孟宪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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