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停住脚步,迟疑了下,迈步向前。还没走到跟前,就认出了车里的人。是周幼棠。
看见他,孟宪有种受惊的感觉,脑子有些发晕。所以,是他找她?
孟宪犹觉得不敢置信。她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确定这儿除了她再没别人,才又走上前:“首长,您找我?”
周幼棠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声音,睁开了眼。那副无框眼镜还架在鼻梁上,透过镜片,他看向站在距离副驾驶车门不到一米远的孟宪。她穿着一身浅咖色的毛衣,下身是军装长裤,似是匆匆跑来,呼吸有些急促,胳膊上的套袖都忘了摘。
孟宪见他不说话,以为她会错了意:“或者,您是来找迪迪的?”想起了这种可能,便说,“这段时间,她都不在文工团。”
上次看完话剧方迪迪回了家就没再回来过。她想,他是应该知道的。
“我不找她。”果然,周幼棠开口说道,“我找的是你。”
孟宪眼皮子猛地一跳,一时间懵了。
“小孟同志,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他低声问,声音沙哑不失磁性。
孟宪没有回答,抬眼看着他,似是猜不透他在做什么。
周幼棠看出她脸上的迷茫和不知所措,明白她这是没听出他的潜台词来。
“方便的话,就回去换身衣服吧。”他又说,“我在这里等你。”
经他这么一提醒,孟宪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身怎样的打扮。她低下头,脸有些发热。
“首长,我——”她想问问他要干什么,话没说出来,就又被她咽了回去。纠结了片刻,转身回了大院。似乎是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她,孟宪越走越快,心脏的跳动也越来越剧烈。
周幼棠看着她那逃跑一般仓皇离去的模样,微微,挑动了下眉头。
换了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孟宪再次回到了大门口。看着周幼棠,没急着上车。
“周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想了想,她还是问出了口。
周幼棠摘下了眼镜,一双眼睛没了遮掩,看着更为深邃,也更具威慑力。
“是有一点小事。”他点了点头,没有明说,只道,“上了车再说。”
孟宪很想问他是什么事。
但首长发话了,她犹豫了几秒,还是照他说的做。
车门关上,车子缓缓地驶离文工团大院。孟宪的感觉却是越来越紧张,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坐他的车,但上一次有方迪迪一起,且目的地明确。而现在呢,她一个人,对一切都未知。孟宪有种度秒如年,如坐针毡的感觉。
“靠到后面来,你这样坐着不累么?”
孟宪心里正打着小鼓,突然听到身旁的男人开口如是说。她怔了下,哦了一声,放松了上身,靠到了后排的椅背上。
周幼棠用余光瞧了她一眼,不是看不出来,这个小姑娘紧张的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耳朵根白皙通红,上下唇轻抿,纤长十指无意识地绞起。轻敛了下眸光,周幼棠回过头,继续审视前面的路况,慢慢地开着车。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一个饭店的门口。孟宪下了车,抬头看了眼饭店门上挂着的牌子。燕西饭店,燕城顶有名的一家饭店,很多国务和外事活动都在这里举行过。
孟宪有些不明所以。所以……他是要她跟过来吃饭?
“进去吧。”
孟宪回过头,发现周幼棠正站在她身后。她轻轻唔了一声,给他让了让路,跟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刚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服务员稍稍弯着腰将他们请了进去,对两人微笑颔首。孟宪勉强扯了一抹笑,算是回应。
“周主任,包间有富余,给您开一个?”服务员问着,话里话外听得出来,他不是第一回见着周幼棠了。
“不用,就在一楼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服务员应了声,把两个人请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落座,又迅速地递上了菜单。周幼棠翻了几页,头也不抬地问孟宪:“有什么忌口?”
孟宪原本正盯着摆在她面前的那套餐具发呆,听他这么一问,愣愣地答道:“没有,都可以。”
周幼棠又换了种问法:“那你喜欢吃什么?”
孟宪想了想,说:“我爸是四川人,家里吃饭偏辣。”
“那就不巧了,这里主打淮扬菜,合你口味的菜恐怕不多。”周幼棠微沉吟。
孟宪哪里知道那么多,她慌了下,说:“首长您看着点吧,我吃什么都行的,也不一定非要辣的。”
周幼棠打量了孟宪一眼。在头顶那盏莲花小灯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她那张白皙的脸看上去她面前套上了釉的白瓷还要鲜亮。他扬了扬眉,垂下眼睑,按照平常的口味要了几个菜,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离开后,桌旁一下子就剩下两个人。
孟宪微垂着头,一直盯着那套餐具。周幼棠两次看她,都不见她抬眼。
“茶壶递过来,我倒杯水喝。”他终于发话了。山不来就他,只好他去就山。
孟宪瞥了眼手边一寸远的茶壶,提起来,想给他递过去。递到一半,反应过来:“我给您倒吧。”
说着倒好一杯递给了周幼棠。
周幼棠接过:“谢谢。”
孟宪红着脸,摇了摇头:“不用谢。”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喝着,也算是有了事做,不再那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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