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大家都是魔门修士,对待弟子的态度都差不多,将这些弟子拿出手来,实力和境界也理应差不多才对。
倘若是一方忽然出现了好几个天才弟子,另一方却好似没什么可以挑大梁的人物,那么虽然整体威望还能有元婴期的大能们撑着,但很多由年轻弟子所决出的利益,便得放下了。
大能们算是沧流界的核武器,能够威慑,但不可能时时动用,平常生活里,是工具人们的对决。
一般来说,血海和极乐天宫在这方面是不分上下的,然而,细细看去,这一辈弟子中,当真是没有什么特别能服众、挑起大梁的人物。
周芳瑜不行,青丘殿的首徒也不行。
“那人倘若飞升,临行前是一定要取我和秦月霄的性命的。”萧沉鱼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淡淡的,倒好似没有什么恨意,唯有讥讽,“至于血海和沧流界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他是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我走后,哪管那洪水滔天,这人是当真如此自私自利到极致的。”
厄朱显然很清楚萧沉鱼说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听她如此点评,唯有
默然。
即使是无视道德观、极度利己的魔修,到底也还是人,一方面自私自利,可以毫不犹豫地踩着别人的尸骨走上更高处,一方面,却又难免为情感所束缚和羁绊,没法完全自私自利到底。
即使是再冷酷残忍的魔道修士,也难免会有几个在乎的人、在乎的事,这既是他们的枷锁,却反过来又是他们的锚,是在追求无尽疯狂之中,少有的、能维系他们不迷失的锚点。
对于厄朱这样的魔修大能来说,死多少人都是无所谓的,然而世界毁灭,终究还是不太行——哪怕他就要飞升了也不行。
即使飞升了,他的根还在这里。
他也许不在乎这沧流界的绝大多数人,但青丘殿中九尾一脉的族人,他还是稍稍有点感情,涉及利益纠纷时也许可以痛下杀手,但无关利益的时候,还是会希望这些人能好好过的。
但萧沉鱼所说的那人……若说那人当真对沧流界毫无留恋,也毫不珍惜,只要走了,便是打烂这沧流界也无妨,那厄朱便还真是,不得不信。
“况且,我还要拿他填补我法力遗缺。”萧沉鱼话锋一转,“倘若能将他重伤,我的修为便也将臻圆满,可以考虑飞升了。”
厄朱目光微动。
“不必担心,我总归是要等到我魔门辉煌遍洒两界之后,才会走。”萧沉鱼微微一笑,“我和那人可不一样,虽说要走了,到底还是要帮扶一把宗门和道统的。”
“等我走了以后,秦月霄挑不起大梁,流火殿主又垂垂老矣,其余元婴修士连分殿也未能作主,声望更是远不及你,这极乐天宫便交给你了。”萧沉鱼泰然而望,缓缓说道,“话我已经摆在这里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这其实是厄朱朝思暮想的事情——他年纪极轻便已凝婴,更是成为了青丘殿主,要说他对极乐天宫宫主这位置没有想法,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当这心里随便的想一想,却有朝一日化作了萧沉鱼的亲口承诺和暗示,即使厄朱心里无比确认,口说无凭随时都可以翻脸不认,这都是魔门修士常见的坑人技巧,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掀起滔天波澜。
“太长远的事情,宫主也就不必给我画
饼了。”厄朱心中百转千回,开口却是一片淡淡的沉寂,好似一点也没有被这过于丰厚的酬谢打动,甚至一点波澜也没有因此升起。
“我只管将我的事做好,你也无需如此诱惑我——我们妖修与你们人类不同,没你们那么多弯弯绕绕,也远没有你们这么贪婪。”厄朱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径直走出了殿中。
他走得很急,甚至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着他似的,急急匆匆地离开了殿内,直到远远离开了萧沉鱼的视线之外,确定后者没有拿神识一直追着他,这才微微放缓了脚步。
厄朱是真心远离——当然,那所谓的什么“妖修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有你们这么贪婪”显然是哄人的话,谁信谁傻,但在很多人类修士中,确实有着这样的偏见,有需要的时候,厄朱不吝于拿出来堵住别人的嘴。
他之所以远离,只是因为萧沉鱼的承诺没那么好收,她的便宜,也远远没有这么好占。谁要是想从萧沉鱼那里占到什么好处,便一定要还给她,甚至于是十倍百倍地还。
唯有当他好似当真无欲无求的时候,才是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反正,事实正如萧沉鱼所说,她若是飞升,这偌大的极乐天宫上下,又有谁能在宫主之位上,和他一争高下的?
主殿之内,萧沉鱼凝视着厄朱的背影消失,神识一动,殿门便又缓缓合上,她重又转身,凝视起着殿中的无数壁画,沉默了一会儿,却主动说道,“这下你总该是满意了。”
“我有什么可满意?又怎么能满意?”萧沉鱼话音落下,这空空荡荡的殿中,便忽然又冒出了一道此前从未浮现过的身影,渐渐凝实了,一眼便能叫人认出,这分明就是刚才被萧沉鱼和厄朱提及的玄黄殿主秦月霄本人。
她从晦暗中走出,好似早便来了,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萧沉鱼与厄朱议论起她自家的事情和情况,一点言语和情绪都没有,借着萧沉鱼的助力,愣是一点也没叫厄朱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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