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梦欣知道他还要经商的心,以为他是在和广州的生意伙伴联系,可仔细一听,才知道他是在和大姨打电话。
大姨去新加坡后就没消息了。
现在听到有信,舒梦欣快走几步,想让爸爸把电话给她,让她跟大姨说几句话。
快要走到舒平身边时,又听见他说:“离婚的时候,说好孩子归她,我付抚养费。她有管过一天?抚养费我可是一分没少给。她后来又要结婚不能带梦欣,我能理解,我也没说什么吧?只是那时候,我这边有点事没法带孩子,所以一直放在你家。但我钱没少你的吧?后来我坐牢,梦欣也是我妹妹在养。孩子跟她已经没关系了。她总共才带过几天孩子啊!孩子跟她没感情!”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舒平越说情绪越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也涨红。
舒梦欣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其实她很想说,她记得妈妈,她还留着妈妈的照片,如果妈妈想见她是可以的……
只是,这些话没等说出口,先被舒平用坚决的态度拒绝了对方。
而后,舒梦欣听到了更让她震惊的消息。
舒平说:“她儿子生病了跟梦欣有什么关系啊?做个狗屁配型!什么叫只有一个儿子?梦欣也是她的女儿啊!我还只有这一个女儿呢。想让她捐东西给别人续命,想都不要想。就算梦欣同意,老子也不同意。别打来了,你们也别来找我们。”
说完这句,舒平气呼呼地把电话挂了。
因为愤怒,摔得用力,发出砰地一声响。
小卖部的老大爷被吓到,转头过来,压着声音骂,“哎。你怎么回事啊?这可不是你家电话,你这摔摔打打的,摔坏了,算谁的啊?”
舒平平复下来,边赔笑,边多付了些钱做赔偿,还在那买了两包香烟和几瓶啤酒。
舒梦欣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手背在身后,连连倒退几步,在舒平转身前,迅速跑上楼去。
她开门进家,靠在门上大喘气。
因为学医,她比同年纪的小孩更明白什么叫‘配型’。
只从这一个词,她就能猜到那个弟弟可能得了哪些病。
舒梦欣想了很久,越想脑袋越乱。
父母离婚后,妈妈一次都没来过大姨家。
她甚至不知道,她跟着姑姑、姑父在西珊岛生活这件事,妈妈知不知道。
这么多年,她总盼望着妈妈能来看看她,或者给她写一封信,告诉她不是不想来找她,而是西珊岛太偏了,讯通太难才没联系上。
可今天这通电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舒梦欣脑袋上。
她的母亲从不是没法联系上她,而是不想。
一但有所求,她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找到舒平的联系方式。
舒平在外面溜达了好久,都不见舒梦欣来找他。
他有些担心,买了些夜宵提上去,“梦欣,你作业写完了吗?”
舒梦欣擦掉眼泪,又掬起一抔水洗脸,然后走出来开门,“快期末了,作业很难,所以写了很久。”她从舒平手里接过东西,摆到桌面上,“爸,你以后不用特意躲出去。”
舒平笑开,“没事。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只管好好读书,别的别管。”
“嗯!”
那晚,或许是舒平本身心情也不好,看舒梦欣偷偷倒了杯啤酒他也没阻止。
这段时间,舒梦欣一直在想这件事。
直到现在画完墨梅,她脑袋里也在想这事。
她也说不清心里是怎么想,一方面觉得母亲这么做很过分,很恨她。可这学期,学校安排她们周末去中医馆见习,她看过一些病人躺在床上的痛苦模样,也明白等待一个适合的‘配型’有多难。母亲很讨厌,可那个弟弟又是无辜的。
也可能是出于一个医学生的信念,她想帮弟弟,又有点害怕真配型上了,要去做手术。
恨母亲。
同情弟弟。
害怕手术。
全是她这段最真实的想法。
她趁着这个机会,试探性地开口,“爸,你说妈妈……”
“好端端地提她干嘛?”舒平觉着不对劲,眉毛一挑,斜看过来。
舒梦欣的下半句顿时被吓没了。
她咳嗽一声,转走话题,“爸,你这电器铺准备叫什么名字啊?”
这下可真是难道舒平了。
他用笔尾抵在下颔,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
他的名字一般。
这铺面小,若是用梦欣的名字,挂在外面,被同学看见了不太好。
舒梦欣灵机一动,提议道:“叫‘平安电器修理铺’吧。”
平安是父母对舒平、舒安的期许。
舒平心里有所触动,含泪应‘好’。
他的字不好看,把毛笔交给舒梦欣让她来写。
因为是写店铺名,舒梦欣特别小心,现在废报纸上练习好几次,确认写得好看了,才敢往白板子上写。
舒平又在下面写上营业时间——
‘每天19:00—24:00’
舒平每天六点下班,还得买菜做饭。
舒梦欣盯着那个营业时间直叹气,“爸,你不休息啦?”
舒平说:“爸还年轻,能扛得住。只是这地方很小,以后你就不能过来住了,得回姑姑家去。”
“嗯。”对于这点,舒梦欣倒不担心,她在舒安家住得很习惯,她提醒道,“爸,你要开业了,得请姑姑、姑父、弟弟妹妹过来吃开业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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