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觉得盟主的行李太少了些,但其实你和师兄要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放进包袱布里的也不过两身换洗衣物,几本消磨时间的话本。
那件之前用来裹身的斗篷被师兄烧掉了。你们在房里点了个火盆,等火焰熊熊燃起后,师兄松手让黑色的布料从手上滑落,看它掉进火堆里被火舌吞食殆尽。
全程师兄站着俯视火盆,你看到他的眼珠覆上一层红色的薄纱,静止的面容和眼里跃动的火光相映而成,让你觉得自己在看一副将要破纸而出的画。
你蹲在地上,一直到脸都被火焰周围升高的温度烫得发红才站起来。师兄的眼睛动了动,看向你,“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站远些?”
你摇摇头,扑进师兄怀里,抱紧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口,闷闷地叫他:“师兄。”他的眼神让你有点心慌,总觉得不抱一抱他会错过很多。
他被你扑得趔趄一步,勉强站稳当被你抱着,看你情绪不好还拍拍你的后背,顺顺你的长发,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怎么了?”
“没哼么。”你鼻子还压着师兄胸口的衣服,说话含含糊糊的。
师兄好像被你的声音逗笑了,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你侧过脸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才轻松下来。
师兄应该是好了吧?
大概是好一点了吧?
你看不出他的状态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除了晚上经常冷汗涔涔地惊醒、当着外人的面不再那么爱笑、穿衣服一定要高领的以外,师兄好像和以前没有区别。
你细数起来才发现其实师兄变了很多,可是晚上惊醒只要你抱抱他,细声安抚,师兄很快就可以镇定下来;不爱笑就不笑,师兄待人有礼,做事有分寸,笑不笑都没什么区别;穿衣服就更不算什么问题了,师兄穿什么都很好看。
你想着,师兄的这些变化都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应该是没关系的。
变故就发生在你们四个人一起赶路的第二天。
少主早在前一天就摆事实讲道理:“季子麒,我花钱把你赎回来,赶个车你总要会的吧。”然后把武林盟主赶到了车厢外面驾车。武林盟主——季子麒的驾车技术居然还不错,真的是个很万能很实用的小厮。
那天天气很好,日暖风和云,花 落蝶随蜂。少主找了家茶馆要打听点消息,下车时师兄在前,随后是你,少主最后出车厢,这样如果出了什么事少主可以及时躲避,算是一种保护。
但这一次马突然有些不安分,师兄下马车时失了平衡,季子麒就顺手扶了一把。没想到师兄触电似的颤了一下,用力甩开他的手,踉踉跄跄跑到一边抓着马车辕弯腰干呕起来。
你吓了一跳,季子麒也怔住了。
你反应过来甩袖就是道银光直冲季子麒颈侧,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击中,飞下马车奔到师兄身边。
师兄抖的像筛糠,手指死死抓着马车木辕,用力到指节惨白。你问他哪里难受,他也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摇到一半又控制不住偏过头去用力干呕。
你转身把师兄护在身后,扫了一眼季子麒,看他毫发无损显然是躲开了那道暗器。你眼睛眯缝了一下,手指间尖锐的刀锋隐露一头。想接着刺他几句,结果还没开口反倒是对方很慌张的摆了摆双手,示意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碰了一下,江公子就……”
“他身上没毒。”少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他打断了季子麒讲话,看着你笃定道:“我刚刚检查过了,没什么害人的东西。”
你舌头抵住上颚,不再说什么。
师兄缓和了一点,你给他递了清水漱口润嗓,等他收拾好,和你说:“和季少侠没关系。”你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之前一直都是随时准备杀人的姿态,全身肌肉紧绷,表情肃穆,手指轻点就有弩箭出袖。
你手心一翻把武器收回去,有点不好意思,给季子麒行礼道歉:“是我孟浪。方才忧心师兄,多有得罪。还请季少侠见谅。”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提起江峦清时因为担心师兄身体,目光柔和,叁分愁绪上眉头。看得季少侠比你还要不好意思,瞬间涨红了脸,说话还有点结巴:“没,没关系……”看你面带愁容,还反过来安慰你:“任姑娘不要难过,江公子应该是没事的,要不要先进茶馆休息一下。”
“我们就先不进去了,”师兄站在你身边,很是依赖的拉住你的手,“让念念陪我在外面吹吹风吧。”
少主闻言,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你们两个一眼,然后一边推着季子麒往茶馆走,一边说:“行,那我和他先走啦。”
马车边就剩下你和师兄两个人。
你想问问师兄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师兄比你先一步开了口。
他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暖融融的风吹起他的长发,抚上你的耳畔,让你觉得有些刺痒。你听到师兄轻声和你说:“对不起,我以为我已经好了。但是今天……”
你这个时候才意识自己之前有多自以为是。
你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认为,师兄会毫无芥蒂。
什么叫“我以为我已经好了”?他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精神状况?这些天他刻意避开和别人身体接触,你也从来没有细想过他的百般掩藏。如果不是今天的意料之外,说不定你真的就认定他不会害怕,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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