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浸在寒冷的灯光下。分明是夏天, 她浑身却如坠冰窟。
    玻璃窗上一片漆黑。她走到窗台那，抬手拉开窗，微风拂面, 她一手扶住窗框向下看去，黑乌乌的，什么都看不清。
    某个瞬间, 一个念头轻飘飘地滑过，其实三楼也不高。
    汤仪手指紧扣着窗框, 略微探下身，她低头凝视着黑暗。
    夜风吹拂，轻柔地抚过脸颊，仿佛在呼唤她。
    在这刹那里, 她犹豫了, 因为自己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不要轻易想放弃。
    汤仪轻轻关上窗, 此刻, 她内心反而有种奇异的宁静。
    她又走回那张椅子前,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六分钟了。
    那份文件静静躺在桌上，汤仪拿起这几张纸，她再度环视这间屋子。
    她思路清晰，但心跳很快，每一分钟都在飞快消耗着她的精神和体力，必须迅速做出决定。
    汤仪目光巡睃了几遍，最终落定在房间的某一处。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汤仪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直接拉开衣柜门钻了进去，衣柜很深，坐在里面，立马感受到窒息般的幽暗和逼仄，她抬起头，才发觉柜门没关好，留下一条缝，一丝光线照在她脸上。
    没顶的死寂悄然爬上来。
    她抱住双膝，垂下头，眼角余光瞥到柜子角落里有一条皱巴巴的百褶裙，她目光僵直地盯着那条裙子，脑袋里很混沌。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很快，门锁打开，一个男人走进来。
    按下纷乱的思绪，汤仪抬眼从门缝里看去。
    一张普通的脸，单眼皮三角眼，深肤色，三四十岁的样子，个子中等，面色灰黄，身材似乎有点病怏怏的瘦。
    就是这张脸，女生宿舍那夜无声的注视、静修室里幽幽的眼神、烈日当空下阴冷的目光……画面在脑海中混乱浮现。
    汤仪缩在衣柜里，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好冷，想冷静下来，她狠狠咬住手指，很快，疼痛暂时麻痹了恐惧。
    她再抬头看去，男人已踱步到窗台，背对着她，汤仪移动目光，他没有合上门，门是半掩着的。
    假如她趁现在冲出去，会被抓住吗？
    距离太近，她不敢赌，只要她一动，男人在玻璃窗的反光里立马会发现她，她可能都跑不了几步就会被拖回来。
    绝对力量的压制，完全抵抗不了。
    好像陷入一个僵局，她躲在衣柜里不是办法，年轻教官可能会通知他，那他很快会发现她……正想着，眼前突然一黑，她闭了下眼睛看去，男人借着手机屏幕的幽光走到开关前，他按了几下，没有动静。
    停电了。
    过了片刻，手机震动声突兀的响起，汤仪看着那身影缓缓移到窗台前，男人接通了电话。
    昏暗中，汤仪提起一口气，什么都没想，她推开柜门，迅速走到门前，轻拽了下门把手，后背紧贴着墙溜出去，当双脚踩在走廊上时，她心跳剧烈，不敢回头。
    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
    汤仪跑到旁边的楼梯间里，往上还是往下？她只迟疑了一秒，往上。
    一只脚刚踏到平地，身后传来脚步声，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步伐声急促清晰，压迫着她的神经，她意识到，那男人正在追上来。
    汤仪跑到四楼的走廊，在黑暗里，好像有无数的门无数的房间，但她只能选择一个，只有一次机会。
    可这时候，整栋楼的教官都不在，门理应全是锁上的，除非有空房。
    她跑过一扇扇门，身后的脚步声在逐渐逼近。
    要赶在他没上四楼前藏好，她没有退路了。
    到底哪一间是空房？到底是哪一间？
    几乎是孤注一掷。汤仪闭上眼睛，在冥冥中做出选择。
    她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不容犹豫地，她转动门把手，没有丝毫阻碍，她打开门，走进去，熟悉的昏暗和幽静。
    再一次拉开柜门钻进去，汤仪低下头抱住自己。
    她瘫软地靠着柜板，大口喘气，喉咙里像在干烧，耳朵里全是猛烈的心跳声，过了会，她抬起头，四周昏黑，什么都看不清，她安全了吗？
    此时，她听见锁门声响，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走进这房间，他步伐又轻又慢，并不着急。
    汤仪僵住，恐惧像铁丝一圈圈地绞紧她的脖子，她觉得干渴，竭力呼吸，又害怕被发现，死死捂住嘴巴，拼命不让声音发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颤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缓缓走到柜门前。
    她略微低下头，紧闭双眼，眼泪无声地滑下脸颊。
    别开门，别开门。
    她在心里声音嘶哑地祈求。
    千万别开门。
    轻微的声响，柜门被轻轻拉开。
    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
    汤仪一动不动缩在柜子深处，她迟钝地听见声音后，反射性要站起身，想逃，奋力挣扎，她微微张开嘴，控制不住要尖叫。
    一只手忽然锁住她的手腕，紧扣着压向柜门，另一只手轻轻捏起她下巴，她仰着头，感到一个吻落下。
    嘴唇相贴着，很柔软，他的手却有点冰凉，呼吸轻喷在唇上，又热又痒。
    感到她放松下来，周峤从她唇上移开，轻擦过她的面颊，他凑近她耳畔，低声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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