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师、校领导和家长经过时,他们要微笑,礼貌地打招呼。
汤仪是班上唯一的新生,她对这种事有些不适应,笑得很勉强。
路过的家长们神情满意,与老师和领导交谈,对学校的教育无不钦佩。
她所在的班级的学生结构复杂,有打架逃学的、有不慎沾染毒.品的、有一心叛逆的、有受情伤后抑郁的……甚至有两名智力特殊的女孩。
除了她,所有人的反应都淡淡写在了脸上:司空见惯。
连那两名智力特殊的女孩,都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刻,汤仪觉得她们像动物,已经被大人们驯服了,可稍一想,抬眼望去,发现自己也在队伍之中,心重重地一跳,她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十一点半,教官吹哨,学生们迅速站好队,动作整齐地跑进食堂。
桌上的菜色不同以往,量足、营养丰富,味道尚可。
汤仪一吃完便起身跟教官说明情况,她被允许提前离开。
送餐值日生需要去食堂后厨拿饭,师傅一见是她,把送餐表递给她,又叮嘱几句。今天分好的饭菜篮子放在角落里,她跟师傅道了谢,提起篮子往外走。
一踏进走廊,汤仪跟看管静修室的教官打了个照面。
那教官见送餐的值日生来了,步伐一顿,叫住她,“今天中午吃什么?”边说,边不住往饭篮子里瞧。
汤仪答了,教官点点头,去食堂吃饭了。
正巧被她赶上了中午教官换班的时间。
汤仪依次送完餐,走到最里面的那间静修室,光线骤暗,她俯身,抬手敲了敲地,依然是三下,就像某种暗号一样。
她试探问:“你怎么样了?”
他被关禁闭的时间太久了,人一直待在这样感官被剥夺的环境里……她有点担心他。
一墙之隔的那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峤看着那有光亮泻下来的排气扇口,道:“还行。”
汤仪小声说:“你没被老师惩罚吧?”
“没有。”
那就好。她稍宽心,接着想起要跟他介绍:“我现在是值日生,这个月我每天会来送餐。”
他的反应平淡,只是听她说,“嗯”了一声。
汤仪一点也不在意,“有时候,如果碰到教官去换班了,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
她想了想,安慰他:“你不要多想,说不定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汤仪说了几句,察觉他态度冷淡,便不讲了。
她蹲着,双手抱臂,享受此刻的宁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好像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听完又觉得想和他说点什么,说了又发现他不太想搭理自己……
她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汤仪微微低头下去,目光注视着地面,不知有多久,耳边听到他的声音。
“你呢?”
简单的两个字,轻易让她产生一种满足感。
她抬起头,低声回答他:“我很好。我一直记着你跟我讲的……”说到这,她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再说下去会不会就露馅了?
隐约的讲话声传来,教官和老师闲谈着步入走廊。
汤仪心跳如擂,赶紧收好东西。
走前,她轻声对他说:“我走了。”
女孩来去匆匆。
一墙之隔的小屋内,周峤垂下眸光。
学校生活极度压抑而疲惫,令人时刻绷紧神经。
下午的一节体训课上,班主任罕见地出现在操场上。戴眼镜的男老师眯着眼睛,目光巡视着队伍,落定在一个女孩脸上。
他朝那处抬了抬下巴,教官明白,立刻喊道:“陶晓然,出列!”
陶晓然脸色微变,不敢怠慢地走上前。
队伍中的汤仪看着班主任与她说了几句,陶晓然点头,跟在老师身后走了。
那天夜训结束后,同寝室的女生一起回宿舍。
路上,陶晓然格外沉默,汤仪处在被监督期,话也少,另外两位话更少,女孩们一路缄默着回到宿舍。
灯开了,入眼是整洁的宿舍。女校对女生们的内务要求很高,检查标准严苛,不仅要看不见头发丝,地上要光可鉴人,且对卫浴间的卫生要求更细致。
她们寝室是模范宿舍,除了陶晓然四肢不勤,其他三位在整理内务上都兢兢业业的。
以汤仪的眼光来看,她们宿舍的构成算是简单的。陶晓然进青云前是小太妹,另外两位是青春期叛逆,一位厌学,一位网恋,再加她这被误解为早恋的。
她们四个人虽彼此不热络,但没做过内部检举对方的事情。
陶晓然性格直率,私下和教官关系不错,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招惹她。
夜训后熄灯前的这段时间,是学校管理最松懈的,也是学生们一天中最闲适的时刻。
以往,陶晓然会说些什么。今晚,她一反常态地早早上床,有人问她怎么了,她只答累了。
屋里静了静。
陶晓然坐在床上,眼神放空,目光遥远。
汤仪和她是同侧床,离她最近。
“怎么了?”她轻声问。
陶晓然不是很想说话,默了几秒,声音低哑道:“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这一刻,宿舍内气氛静得窒息。
她提了下嘴角,语气带着点无所谓,“他们就站在边上,我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说……她问我在这过得好不好,我只能说好,她觉得……她觉得我在这改邪归正了……哈……改邪归正……”说到这,陶晓然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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