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师飞快看眼周峤,点点头。
半夜的时候,蹲监狱的两人聊了几句。
起因是教官交班那会,有一个学生在外面和值夜的教官讲话。
青云学校里,辅助教官和老师工作的那类学生的地位是比较高的,他们对教官和老师是绝对服从和维护,所以,他们拥有一定的自由。
汤仪曾听说,有些女生为了在学校过得舒服些,会私下里找男教官和老师……以此换取自己想要的。
学生和教官的对话陆续飘进耳中。
在说要写什么工作记录,似乎是教官在跟学生抱怨,学生听懂教官话里有话,立即表示自己可以帮教官分忧。
学生坐在教官的位置上写东西,两人时不时地聊。
教官:“你以前学习怎么样?”
学生:“我学习不好。”
“来这的学生学习都不好。”
“嗯。”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在明中上学。”
“明中很厉害的。”
“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蘅中比明中更好。”话虽如此,他语气里透着骄傲,“我儿子今年高二了,上回考进了年纪前一百,老师说按这样进步下去,有望考上重本。”
学生恭维了几句。
教官忍不住说:“他这次数学发挥好了,考到了一百四,卷子满分一百六。”
学生继续捧场道:“高中数学那么难,我解个证明题就想半天,您儿子真的很厉害。”
汤仪心里有几分赞同。
她各科平均,但绝不是学理科的料,她对数字很头疼。
想到这,她瞄了眼身旁的少年。
周峤若有所感,他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阴暗光线下,她的脸庞轮廓很淡,眼神却很明亮。
他觉得她有话想说。
女孩自顾自地感慨:“是挺难学的。”说完,又看他。
周峤随意“嗯”了声,算是回答。
于是,汤仪觉得这位狱友八成和她一样,是个学渣。
学渣和学渣一起蹲监狱,想想好像更暗无天日了。
汤仪苦中作乐地想了会,继而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念高几?”
周峤看她,答:“高二。”
她念高一,原来他比她高一届。可惜也改变不了学渣的本质。
他淡淡问:“你想说什么?”
汤仪眨了下眼:“没有。”学渣与学渣间需要留几分颜面,她不会主动戳穿这个事实。
他们之间有一种隐约的礼尚往来,似乎带点默契,连聊天也是。
不知何时,门外那两人的话题换了,教官正跟学生高谈阔论什么政.治、国际形势。
汤仪一手托腮,神情有点放松,她专注听那两人拉拉杂杂的讲话,视线落在某处黑暗里。
周峤的确有点无聊,他沿着她的目光看去,没发现什么。
过了会,似乎有人说了句话,汤仪微微愣神,凑近他,问:“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周峤单手撑地,身体侧过去些,低头靠近她耳畔,把话重复了一遍。
少年微沉的嗓音和温热气息轻喷在她耳后肌肤,有点痒又有点凉。
她难以描述这种感受,脖颈上浮起一圈疙瘩,耳朵里自己的心跳声很清晰,强按下这奇怪的感觉,她平复心绪,回答他,她念高一。
又过了一夜。
汤仪睡得饱足,醒来见到天气晴好,外头的阳光白灿灿的,心情舒畅。
她不禁看那位学渣狱友,他正在吃早餐,很安静,不仔细听,听不到他咀嚼食物的声音,想来吃相斯文。
新换的教官是个生面孔,不知道脾气如何。
她踮起脚在小窗口望着新教官,琢磨了会,决定试一试。
意料之外,一切顺利。
她洗漱完回到小黑屋,周峤已用完早餐。汤仪坐到他身边,拎起袋子,一怔,这份量不对。
女孩凑到他身前,低声问:“你吃了吗?”
周峤闻言,低下头对她说:“今天有我的那份。”
那难怪。看来,狱友的父母终于交足了学费,她一时竟不知该为他难过,还是高兴。
午后,阳光最盛的时刻,一束光投进小屋,落在地上。
静修室的角落放有一桶纯净水,是给关禁闭的学生喝的。
原先一个人被关在里面,她是完全没有一丝轻松的念头的,但现在不同,无聊至极时,她想找点有趣的事做。
往吃空的塑料袋里装点水,她挑了有光亮的那处坐下。
周峤看着她的这些行为,并不理解,不由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两人中间隔着落有一片阳光的空地,这一小片地方,约莫只有两面手掌那么大。
他看着她指尖沾沾水,在明亮的地上划来划去,水泥地上显出深色的湿痕,不知道她在画什么,有点自娱自乐的意味。
周峤看了会地上的湿迹,又抬眸去看她。
汤仪正沉浸在难得的轻松里,没发觉他近在咫尺,画完几只小动物,有点意兴阑珊,她抬头想看看狱友在做什么,冷不丁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沉静漂亮的眼睛,眸光清冽。
这幕猝不及防,她险些被吓到,心头狂跳,别过脸去,她慢吞吞地挪进阴影里,不再看他。
见她如此反应,周峤微微皱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