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黄在前殿见日头偏了西,心是念起阴丽华,就说:“陛下,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吧,丽华她还在等你呢。”
刘秀只咐退了,又把个黄门叫进来嘱咐,“你带公主去明光殿,安排好宫人,置办好东西,不许不用心。”
黄门领命,带着人去了。
又把另一个黄门叫进来,“阴贵人现在哪里?”
“回陛下,阴贵人在郭主处,郭主让人都问了好几回了,请陛下散了宴就去说话。”
刘秀想了片刻,“你叫人去把玉堂殿收拾出来,要快,晚间阴贵人就要住的。”
阴丽华这里还在和郭主说话,说刘秀在河北时的事,说南阳乡里的事,不妨刘秀从外间到了,阴丽华还不曾知觉,就见大家都跪了满地。
自己竟忘了他如今做了皇帝了,忙也要跪,刘秀上前一步将她扶住了,“丽华好客气。”
叫众人起身,又亲自扶了郭主起来,“母亲,你可看了通儿了?”
“看过了,她身子还好,孩子也能吃。两个人一头睡着呢。”
“那我也去看看吧。”刘秀抽身要往前面去,郭主拦道:“陛下昨夜也闹了一夜,今天又接公主们来又闹了半天,不曾有个好睡,陛下还是早早同阴贵人回去歇歇吧。”
“那既然如此,我明日一早再去看她。母亲千万别让她悬心。”
刘秀一路上想跟阴丽华说话,阴丽华只是低头在身后跟着他走。刘秀挥退了左右,伸手去拉她的手,阴丽华的手冰凉的。
刘秀问,“这是做什么?见到我还这样一副脸?”
阴丽华这才抬眼看他,却是泪痕一片了,刘秀笑着给她擦脸,“快别做此儿女情状,你我那日分别时如此,怎么今日相见还该如此吗?这些年在南阳苦了你了,我也无时无刻不在念你。”
阴丽华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番,“我只怕陛下如今不同往日,妾也不敢造次。”
“傻么?如今怎样,往日怎样,往日不敢也就罢了,如今你可还怕什么呢?”
阴丽华低了头不好看他。
刘秀拉了她进了宫门,从门口到堂上乌压压人跪了一片一片,明晃晃灯点的一丛一丛,阴丽华觉得自己有点晕了,轻轻靠在了刘秀臂上。刘秀带她入了内殿,两人相对而坐,阴丽华脸都红了,刘秀问她,“你在南阳这些日子可受了什么苦?”
“不曾受什么苦,多亏邓家照拂,日子还平静。只是,姊妹们都牵挂你,怕你在河北有什么不测,后来一路听你捷报频传才放下心来。”
刘秀本还想跟说说她关于郭圣通的事,却看她脸颊羞红,眉眼含情,在灯下愈显得娇媚可人。自己和她成亲那晚,她吓得青白的脸色,惶恐的眼神,那时的自己又哪里还有一点成亲的心思呢?
思及此处,刘秀俯身上前,阴丽华来不及往后躲,连耳朵根都羞红了。
刘秀吹了案边一盏灯,外间的灯就一丛一丛都灭了。内室壁边微微的烛火连刘秀的脸都照不清楚了,只映得她眼前一片红,如梦似幻,原来洞房花烛是这样的。
东风西风二
日子过得飞快,因关中的战事吃紧,刘秀等闲也不往后宫里来,只日间问候两声罢了。
郭圣通出了房,比往日气色还好了些,人细白了不少。
九月正是天高气爽的日子,她穿了件玉色的上衫,茜色的裙子,坐在廊下与玉团在配线。一个黄门匆匆跑进来,“贵人!”
“怎么了?”郭圣通放了手里的一东西。
“贵人,有巨鹿耿夫人求见。”
郭圣通一时还在细想,玉团在一旁提醒道,“怕是真定姨母家。”
郭圣通一想果然是了,姨母嫁在巨鹿耿家,此时一说耿夫人倒没反应过来,遂问道:“夫人她可见过母亲了吗?”
“不曾,只求见贵人呢。”
郭圣通心下只当是来向她贺喜的,一面叫人请进来,一面又让人去叫郭主来相见。
郭圣通还来不及起身相迎,耿夫人就一头拜倒在地,玉团赶紧上前扶起,“夫人这是干什么?自幼就见的,姑娘如何受这么大礼!”
耿夫人抬头已是泪流满面,“贵人,我家欣儿他枉死了!”
“这是怎么说?”郭圣通亲自上前扶了她,“姨兄,是战死了吗?”
“贵人,大丈夫战死沙场是死得其所,我岂能有怨。邓禹他西进以来,一路诒误战机,冶军无方,手下冯愔宗歆相争不下几欲败事。汉中王刘嘉到邓禹处投降,因为国相李宝傲慢无礼,邓禹就把他杀了。以致李宝之弟李于纠结叛军,我儿他仓促之间为邓禹截断叛军不意死于乱军之中。”
郭圣通闻言半响没有做声,郭主也听到时消息赶来了,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姨姐,”这里是说这些的地方吗?快跟我去,有事我们好好商量,孩子家的懂什么?”
“翁主啊,好妹子,你我都是有儿女的人,我只两个儿子,如今欣儿已死,我也不敢去论邓禹、刘嘉的不是,只认我儿命不好。只是我儿耿纯,求贵人与陛下怜悯,莫再往西去和这些人领兵了,我巨鹿耿家能有多少儿郎?”一时声泪俱下。
郭主道:“我知道,你先往我那里去,有事我叫况儿去说,通儿她女儿家,又刚出房,经得了什么事。”边劝边扶拉着耿夫人走了。
玉团端了一碗甜汤上来,“姑娘,这些前头的事我们烦心也没用,只当不知道吧,还是自己保重身子和孩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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