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吃。”
他吃完了恢复了些力气,接过碗作势要喂她。
沈虞心乱如麻,哪里还吃得下去。
李循便也不吃。
沈虞不想被他喂,只好自己喝了一碗。
一时饭毕,采薇伺候他服过药,沈虞就有些疲倦,郭九在外面帮阿槿糊窗,她径自拿了一卷书窝在坐榻上犯困。
待阿槿糊完窗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趴在小榻上睡着了。
阿槿过去给她掖了掖被角,采薇过去给同样睡熟的李循打下帐子。
两人吹灭了灯,并肩走出来,采薇小声问:“阿槿,你说,这次姑娘会不会心软答应了太子殿下?”
“你觉着呢?”
“我觉着姑娘有些心软了,”采薇叹道:“谁能想到呢,我第一次见太子,可真是吓坏了,他看上去可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光是在他身旁站着,都觉着心肝打颤。“
“但是只要到了姑娘面前,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那目光温柔的都好像能滴出水来,若是我日后的夫婿也能这般待我,不去看旁的女子一眼,那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那是因为你只看见了他对姑娘的好,不知他从前对姑娘多苛待。”
阿槿冷淡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姑娘她心里有数。”
两人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屋里,李循睁开双眼。
他揭开锦被,强忍着喉咙中的痒意扶着床慢慢走到狭小的坐榻旁,将榻上熟睡的沈虞轻手轻脚地抱去拔步床上。
他的怀抱结实、温暖,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是能轻轻松松地将她娇小的身子笼在其中。
白霜一般的月光射入帐中,洒落在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他俯身在她额头蜻蜓点水一吻,而后将她揽在怀中,疲倦睡去。
烧退了,勤擦药,身上的伤口也很快结了痂,不过四五日李循的神色便红润了许多,只是上的伤口总是挣开,时不时的都要淌几次血,几乎是每日沈虞都要给他换一床褥子。
他一直在流血,沈虞没说过要赶他走,李循也心照不宣地不提此事。
烧退后陈风都会偷偷翻墙过去看一回李循,与他汇报近日事务,这时沈虞便想要退出来,李循拦下她,轻声说:“没什么大事,耳房和罩房冷,你在屋里只管坐便是。”
沈虞“嗯”了一声,却还是不想听,提裙走了出去。
她没看见,背后的李循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慢慢地堆积,变成绝望。
又几日,这日午后,天光晴好,午后暖洋洋的日光落在卧房正中的六折翘金屏风上,透过薄薄的屏纱,隐约可见屋里的坐榻上,眉目清隽的男子闭目靠在榻背上休息,神情安静而和缓。
沈虞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
她将刚煎好的药递过去,李循听见动静醒来,轻握住她的手腕,将药碗端过来,眼睛看着她将药喝光。
日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像是笼了一层淡黄色光晕,窗外秋风拂过,竹影簌簌,空气中都浮动着静谧与缱绻。
李循看到她额上有湿意,从怀中拿出帕子,想为她拭汗。
沈虞往后退了退,“不必了。”
她看了一眼李循,坐下来,慢慢道:“我观殿下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就随陈风他们离开吧。”
李循手中的帕子掉落在腿上。
半响,他强撑起一抹笑意,“可是,孤身上的伤口还有些没愈合……”
“殿下如果不将我端来的药倒在窗外,不将身上的伤口故意挣开,”沈虞淡淡道:“身上的伤会好的更快。”
她面上的神情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仿佛这半个月的缱绻温存只是他的一场梦,梦醒来她的温柔转瞬即逝,连片刻亦不愿再为他停留。
“都是,在哄我吗?”他开口,语气艰涩。
沈虞沉默片刻,“殿下喜欢的温柔与体贴,我都可以给殿下,但殿下心里很明白,那只是一场梦,我从来不属于殿下,梦醒了,殿下也该离开了。”
如梦初醒。
倘若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李循怔怔地看着沈虞,午后的阳光是那样的温暖干燥,可他的心却是冷冰冰沉甸甸的,四肢百骸皆已凉透。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当初和沈婼断,他可以断的干脆利落,再见形同陌路人,将她关进无相寺之后,更是至今都未曾见过。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如此死缠烂打,踩碎骄傲,纵使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也换不来所爱之人的回心转意。
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她罢了。
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她一辈子囚禁在自己身边,可是那样他真的便得偿所愿了吗?
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反会将她与自己越推越远,连朋友都做不得。
即便是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也不过是金笼里的画眉鸟,锦衣玉食,生亦何欢,死亦何趣。
他痴痴地望着她,暖溶的日光洒在她瓷白的脸上,连低垂的长睫都是那般的动人。
他开口,柔声说,“可以,再抱一抱你吗。”
不待沈虞回答,他就突然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将头埋在她馨香的颈间,像从前无数次那般耳鬓厮磨,温存缱绻,心头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几乎要将他吞噬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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