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他将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殿下,不,不是这样的。”
陈风慌忙摇头,笨拙地想要解释。
自从他跟着李循以来,虽也同旁人一般摄于李循的威严,但心里却十分明白,太子殿下从来都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如那赵王与赵王世子,心腹皆视作蝼蚁奴仆,可在李循眼中,却是将他们视作亲人心腹。
其实李循也并不是要陈风的安慰和解释,他表面平静,却已是喝了平生从未喝过的酒量,脑中混沌不清,否则以他平时孤傲的性子,绝对问不出这般的话来。
于是陈风再往前多走一步之时,他的身体便承受不住,轰然倒了下来。
……
次日清晨。
张知府像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吩咐膳房将今日一大早采买的鱼肉剁好炖汤,据说苏将军身边刚刚寻回来的那位虞姑娘身体一向不大好,是个病美人,怕是得服用些滋补和精细的吃食,如此身子也能好得更快些。
安排好早膳,张知府换了一身满是鱼腥味儿的常服,慢悠悠地踱步去了隔壁院子寻李循和宋廷。
然而门一开,却是傻了眼。
张知府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人……人呢?”
扫地小厮从一边跑过来,清脆地答道:“回禀大人,苏将军和宋将军两位将军一大早天不亮人便走了!”
“可有说去了哪儿?”张知府忙问。
“这倒没说。”
许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不方便透露,只是,苏将军救回来的那位虞姑娘呢?她生了病,总不会也被带走了吧?
这苏将军也真是的,小姑娘身子不好他跟人家大吵一架也就罢了,还为了赶急路不顾人家的身子,当真是半分不懂得怜香惜玉。
张知府又命自家夫人去了后宅女眷居住的地方,向婢女打听了后方才知道——那位虞姑娘竟也是一大早就收拾了包裹行礼和贴身婢女离开了!
这、这,身子都还没养好,怎么的就走了?
张知府抱着刚出锅的鲜香鱼汤,非常遗憾地喝了一大口。
*
闲言少叙。
一晃十几日过去,江南到了梅雨时节,一连数日天气都不甚好,时常阴雨连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气,夹道两侧的泥水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飞溅,路人见状纷纷避让,也不知行了多久,马主人猛地一勒马缰,马声嘶鸣,停在抚州府衙前面。
从马上跳下来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缇骑,急匆匆地就往里头走,门口的卫兵刚要阻拦,无意瞧见他蓑衣中露出的一角飞鱼服,赶紧收回手打止住,延引着缇骑便往上房去。
“将军,长安来信了。”
上房中,屋内燃着上好的松柏香,香雾从金猊中款款而出,又随着窗外吹来的湿润微风转瞬消散。
案几上压了数十份线报,每一份都做了批红,李循自案牍中抬起头来,接过陈风递来的密信,切开火漆将信打开,一目十行,眉心愈锁愈深。
朱行见李循神色凝重,上前一步问,“殿下,可是长安发生什么要紧事了?”
李循摇头,修长的食指敲在案几的边缘,沉吟道:“若孤没记错,明熙二十一年沈阁老得罪当时的首辅张敬,被贬出内阁任湖州知府,当时沈继与张敬的长子不和,两人在街头大打出手,沈继被张敬以权谋私下狱,是不是静愍太子出面摆平的此事?”
朱行细思片刻,说道:“确有此事,不过静愍太子素来宽厚,不仅帮过沈阁老,就连张敬当年也曾受过其恩惠,否则不会将此事不了了之。”
李循将密信递过去,示意朱行自己的看。
朱行看完后亦是大吃一惊。
“蒋大人的意思……当初庐江郡王可能并没有死,锦衣卫当年发现的尸身其实另有其人,庐江郡王极有可能是被沈阁老救走了?!”
如今庐江郡王当真未死,还随高纶在江南叛乱,如此来说,沈家可是谋逆之罪啊!
朱行放下信,担忧地看向李循。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一来,纵然李循想保住沈家,也是难上加难。
李循沉声道:“立刻写信让蒋通封锁此事,不许任何人知道。”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包括陛下。”
“是。”朱行忙捻笔写信。
从动身离开长安之前,李循就命蒋通一直暗中调查颍州李衡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查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殿下,还有一封顾大人的亲笔信。”缇骑又从怀中抽出将另一封信递上。
李循将信展开。
信上细数了他离开长安几个月的境况,当初李循为了除掉渡善教,主动向仁兴帝请缨“御驾亲征”,仁兴帝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答应,最终被李循权衡利弊加以说服。
不过太子亲往战场的前线到底不安全,若是被有心人得知,怕是不仅不会有对战事有利,反而弄巧成拙,搭上自己的性命。
于是李循便借口夜梦章敬皇后,去了皇陵为生母守陵,暗地里却乔装身份领了心腹来到了抚州。
抚州是朝廷与渡善教作战的前线,亦是朝廷抵御反贼的最后一道关隘。
陈州地势居高,有嵩江绕城护卫,易守难攻,也是原先的几位主将久攻不下的原因之一。
为了减少最大的伤亡,强攻显然不如智取,李循在渡善教中的眼线打探到,所谓的少主李衡实则与高纶的关系并不和睦,故而暗中调查“李衡”,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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