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想知道,”沈虞摇头,“淮安,我亏欠你的太多,你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我已经没办法去补偿你了。”
“这些话,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遍了。”
谢淮安若无其事地拿起牙盘里的小刀,给沈虞削了颗梨子,削完后他递过去,温声道:“很甜,吃一口罢。”
沈虞没接,她并不看他。
谢淮安不仅救了阿槿,也救了她,还冒险帮她隐瞒下了她仍活着的事实,这半年多的时间,只要有空,他就会过来守着她,等着她的身子一点点恢复过来,箭伤愈合,脸上慢慢也有些了血色,他仿佛比她还要开心。
她这个人矛盾的很,心狠的时候,比谁都狠,可心软起来,却又比谁都软,她不想伤害谢淮安,是以每每与谢淮安相对,虽说算不上又多疏离,却也是十分客气,这是她的态度,她以为这样时日一长,谢淮安会知难而退,可是……可是事情的发展好像并没有她预料的那般顺利。
但即便是再感激,她与谢淮安也绝不会有可能,她不想耽误谢淮安,若是不喜欢,就该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更何况,她与阿槿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洛阳,若是被谢淮安知道两个人是要去到颍州,只怕根本都不会答应。
她的秘密,谢淮安还不知道。
谢淮安的手顿在空中,顿了许久。
最终,他苦笑了一声,将梨子轻轻放回牙盘中。
沈虞不说话,他以为她是默认。
他以为,她是被李循伤透了心,才宁愿死也不愿再回到他的身边。
当初赵王世子的那一箭正朝着沈虞的心口,那时她流了很多的血,谢淮安怕她受不住,想将她立刻带回东宫。
可沈虞却一边疼得冒冷汗,一边拉着他的衣袖说不要,连阿槿劝都不管用,十分固执地不肯挪动地方。
这可不小事,伤成这样怎么能够不回去?方伯将三人带到城外风陵渡,谢淮安隐约猜测到了她可能是想离开,但即便再想离开,现在也不是时候,带沈虞回到李循身边,宫中御医那么多,一定能够保住沈虞的性命。
他希望她能活着。
沈虞就开始哭,她死死地拉着谢淮安的手,激动之下血流得更多了,方伯说这样不是办法,幸好他当初跟着崔神医也学了一些医术,在渡善教做眼线这几年也没落下过,还是先给沈虞止血要紧。
谢淮安是锦衣卫,随身携带着金疮药,他抱着沈虞,在方伯的带领下去了沈家在城郊的一处庄子里,由方伯拔箭处理伤口,阿槿给沈虞擦身子换药,三人一道合力,也算是沈虞命不该绝,赵王世子那一箭因离得太远射歪,又因胸口包裹中紫玉箫的阻挡,并未伤及要害,这般简陋的情况下,竟真叫他们将沈虞给鬼门关救了回来。
天明时谢淮安担心李循和蒋通怀疑,便趁着沈虞昏睡赶回到了长安。
晚上时他才回来,沈虞已经醒了,但只能撑住一会儿,谢淮安告诉她,赵王世子不知是不是想刺激李循,他说他那一箭要了沈虞的性命,虽然尚未找到她的尸骨,但是蒋通捡到了沈虞遗失的那支紫玉箫,私下里同他说,只怕沈良娣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似乎很生气,发了大脾气,差点要了……禁军首领徐铭的性命。”
谢淮安说这些话,倒也不是想逼迫沈虞,徐铭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先是叫赵王世子被反贼救走,在无相寺中又没有及时的拦住赵王世子,差点要了沈虞的性命,就算是他为平定两王之乱立下了大功,也不足以抵消这些过错。
假如那天夜里自己和方伯没有及时赶到,或许沈虞和阿槿早已香消玉殒。
而谢淮安之所以说这些话给沈虞听,只是隐约觉得沈虞在那位的心目中,好像并不由他想的那般微不足道。
他虽心悦沈虞,却并不想她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沈虞听了这话微微蹙眉,片刻后虚弱道:“不会的,他只是被赵王世子激怒,一时气恼罢了,不会真的要了徐铭的性命。”
“你便这般信任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谢淮安心里不大是滋味,“他还在找你,一旦被他找到,你便是想离开也离开不了了。”
想离开也离开不了……沈虞的面色一白。
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嘴唇轻轻颤抖着。
“你是因他受了重伤,以前他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只怕他不会愿意再放你离开。”
谢淮安也是男人,同为男人,他能猜到李循的心思,出于愧疚,兴许以前李循还没有多喜欢沈虞,但此后,只怕他再也不会放手。
“不过,你若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或是让他后悔一辈子,现在的法子还有一个。”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死遁。”
“我会替你和阿槿准备好说辞,后山有一处断崖,断崖下是陵江,陵江水流湍急,一旦有人掉下去,连尸首都不会找到,你若想明白了,我会替你办好一切……”
……
谢淮安从屋里走出来,眼中满是失落。
他不明白,沈虞既然打定主意要离开李循,为何还这般苦苦的念着他。
就因为他来晚了一步,便永远也及不上她心中的那个人吗?
阿槿送走了谢淮安,走进屋里时,沈虞正低头看着牙盘中那枚已经削好的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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