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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循也正在看她。
    只是他的眼神十分的轻描淡写,似乎自己刚刚只是下了个将一只蝼蚁踩死的命令。
    明明是一双一样的眼睛,形状狭长而优美,眼神淡然而沉着,可是这双眼睛的深处,却仿佛连着一口幽深的古井,深不见底的同时,里头的井水又如冰雪一般寒凉,那冷萃的人心都堵的慌。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给她伸什么冤,在他的眼中,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女子,正如今日此间事,或许他只是料定自己不是个好人,单纯懒得管。
    又或许,他明知道当中的蹊跷,可事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不想祸及她们,便只能拿自己身边的人来顶罪。
    什么冤屈与否,与他无干。
    李循,一直都是这么一个理智到冷酷的人,他的眼中,没有爱或不爱,只有利益取舍。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当初他与沈婼未婚夫妻,为了保住卫王府他都能做到坚持不退婚,甚至在明熙帝的问他是否要娶她时选择了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不正因为如此,她才料定了他会选择娶自己来明哲保身,想出替嫁的法子?
    可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他刚刚的那句话,她的心口还是紧紧地揪了起来。
    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李循,她只觉得浑身都不寒而栗。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跪在他眼前的少女忽然抬头直直的看着他,莹白的脸一下失尽了血色,那眼神起初是不敢置信,而后眼波盈盈的眸子中光芒渐渐黯淡,布满了怅然与失落。
    她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尖尖的下颌仿佛一只手便能攥过来,倘若能再掉几滴眼泪,堪称是楚楚动人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沈虞并没有哭。
    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说道:“那栗子糕是是妾身命青竹拿给小公子的,青竹只是奉命行事,至于她说的这番抱怨的话,臣不密则失身,既然是她言语失察,就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可若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要挨上四十个板子,只怕传了出去,外面人会说一句王府刑罚过重,苛待下人。妾身愿担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过,至于其它的罪名……求世子责罚妾身,妾甘愿领罚。”
    沈虞这番话,算是将给李涉喂不能吃的花生,导致他高烧的罪名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青竹顶多算是不知情、言语失察。
    不知者无罪,她自然便不能被罚重了。
    “世子妃,您这是在说什么?明明都不是您的错,您为何要认!”
    青竹话音刚落,就见沈虞冷下脸来斥她道:“住口,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不敢置信的望着沈虞,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认错,又对自己这般凶。
    往日里她可连句重话都没对自己说过,当即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哗啦啦的往下落。
    沈虞狠了狠心,低头不去看青竹那委屈的眉眼。
    现在还不是委屈的时候,若她坚持事情不是她做的,受罪的只能是青竹,而李循根本不会听青竹的辩解。
    若她能将罪责全部拦下,青竹便能免去责罚,至于她的冤屈……
    李循看着沈虞低垂的眉眼,手指一下下敲在交椅的扶手上,似是在沉思如何处罚沈虞。
    这紧张的时刻,吴侧妃不敢说话,王氏心中乱成一糟,翠屏心中惴惴不安,都只等李循的一句话。
    修长的食指忽地顿住,声音淡淡的开口,“世子妃,管教不当,罚去祠堂跪满六个时辰,停了盈月院一个月的月例,那婢子——打二十个板子思过。”
    说完,李循便起身离开了大堂。
    *
    沈虞还是第一次来王府祠堂。
    实际上,她不是第一次跪祠堂了。
    十一岁那年,母亲要给她与长安城中最浪荡纨绔的高尚书之子定亲,为的就是替她那不争气的父亲博一个锦绣前程,她气得与母亲争执红了眼,母亲打了她一巴掌骂她不孝,当夜便将她关进了沈家祠堂。
    她的祖父沈崇活着的时候是内阁首辅,病逝后封靖安侯,沈家煊赫一时,便是明熙帝也要敬一声老师,甚至是她庶出的大伯沈绍,都年纪轻轻便上了战场,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只有她的父亲沈继,文不成武不就,还要她的母亲靠出卖女儿来博前程。
    真真可笑。
    为了摆脱这桩不情愿的婚事,那一年她便逃了婚南下去投奔在云台养病的大哥沈逸。
    后来的事情……
    窗开着,夜风呼呼地砸在人的脸上,沈虞沉默地跪在卫王府数十张牌位前。
    刺骨的寒意从膝盖蔓延至全身,她浑身冻得有些麻木,已分不清是心口疼还是身上疼。
    青竹非要跟着沈虞一道受罚,她挨完二十个板子,臀部疼得火辣辣的也不愿意走,这会儿在她身旁哭的伤心欲绝。
    “世子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听您的话,叫小人给暗害了,给您招来这天大的祸事……”
    刚嫁进王府便被夫君罚跪在祠堂,还是当着松桂堂中那么多奴婢的面,世子妃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若是传到外面人的口中,还不知她们会怎样诋毁沈虞。
    “青竹,不必自责,”沈虞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谁能小心谨慎一辈子。”
    “世子妃,您是不是知不知道是做诬陷咱们?”青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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