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描淡写地一挥手指。
“轰——!”
地狱业火在他身上绽放,我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慢慢将身体靠向高座。
地狱实在太冷,还是点把火比较暖和。
“看来您今日心情不错。”一道声音忽然从殿门传来。
我半睁开眼,利贝尔那张扫人性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病弱,看着真令人反胃,我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他不被我怠慢的态度影响,向前走了两步,在我警示的目光中停下:“算起来,您来地狱也有三百年了。”
想不到距离我从天堂那个养老院跑出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啊,我感叹地歪了下头,将手搭着下颚:“好像是这样。”
“您身居七恶魔之首也有三百年了,”利贝尔不紧不慢道,“这让有些恶魔颇有微词。”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些“原天使怎能掌管地狱?”“这是魔界的耻辱!”之类老掉牙的话,所以只是兴趣缺缺地翻了下手,观察我指甲的弧度:“所以呢?”
利贝尔似乎有微妙的停顿,过了会才道:“我和另外几个大恶魔商量了下,决定……”
他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请您退位。”
我很熟悉这种眼神——贪婪,渴望,带着对高位和权利的贪念和排除异己的野心。
还真是地狱一贯的作风,我冷冷笑了一下,站起身:“哦?你打算怎么做?”
“不是‘我’,”他四平八稳道,“是我们。”
我一怔,从大殿的四方缓缓走出五个恶魔,与利贝尔汇聚成一条漆黑的线,六双同样鲜红的眼抛向我。
“大人,”他们齐声道,“请退位。”
我被他们“众志成城”的模样给气笑了,慢慢勾起嘴角:“……好啊。”
我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周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有女人的声音响起:“大人!郊外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了!”
第二个响起的声音让我不禁握住拳头,她语气平缓,如同吹过湖面的一阵风:“辛西娅,带人过去。”
“是。”那个叫辛西娅的女人短促应了一声,高跟鞋落在地上的敲击声渐渐远去,但第二个女人还没有走。
“出来吧,”她对着空气道,“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迟疑了下,玛丽·裴福安是大陆臭名昭著的老狐狸,既然她摸不清我的方位,那就有可能只是在钓我出来。
但下一秒我的猜测就被推翻了,因为她的使魔——一只白鸦正静静站在老女人的肩头注视我。
我暗骂了一句,从阴影的庇护中走出,冷冷道:“干嘛?”
“这不是路西法大人吗?”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温和得令人厌恶,“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以撒旦的头颅打赌,这个死女人一定早就听闻了地狱的动荡,否则也不会大晚上不睡觉,眼巴巴跑出来守我,想到这里我愈发没好气,呛她道:“大概是地狱的死人风。”
她没有生气,依旧挂着讨人厌的笑容:“是这样啊,”头侧向窗外,“想不到大人竟如此慷慨,来巴比伦塔一趟,竟还为我们带来了了不得的礼物。”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几个女巫正围着一道深坑,手里七七八八拿着魔杖和铁锹,看样子是要取出下面的东西。
取吧取吧,我眯起眼,果然是愚笨的女巫,胆敢以凡夫身体触碰深渊之书,到时候连个全尸都不会剩下。
但令人失望的是,那些老乌鸦只是刨到深渊之书的上层便不动了,领头的女巫遥遥朝这里做了个手势,随后我看到玛丽点了下头。
……这老东西!
“您好像很失望?”她注意到我轻轻咂了下舌。
我抹去脸上的起伏,冷淡道:“是啊,可惜没能要走两条你们家狗的命。”
都挑|拨到这份上,老狐狸还是不肯露出怒态,轻笑一声:“是啊,她们可是谨慎的很。”
我听说过巴比伦塔的传闻,据悉其中的女巫皆是当年大清扫中活下来的魔女后代,被玛丽救到大陆边界,独自盖了一座女巫塔生活。
但我可没空和她回忆往昔,地狱的追兵随时会到,我挂念落在女巫手中的深渊之书,语气难免有些不稳:“你到底想怎样?”
“您赶时间吗?”玛丽微笑,“那我也不耽搁,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她用的是问句,语调却极为肯定,这让我感到不快。
可同时我也很清楚地明白,现在没有我挑刺的余地,只能面无表情道:“说。”
与聪明人说话从来无需费力,她眨眨眼,直截了当道:“我会帮助您逃脱地狱的追捕,而您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成为深渊之书的书灵。”
就算撒旦在我面前放出要嫁给耶稣的鬼话都不会让我比此刻更加吃惊,我顿了一下,才找回声音:“……什么意思?”
难道我搞错了?玛丽的目的并不是摧毁深渊之书?
似是看出我的疑虑,她的眉间掠过一丝轻叹:“我又何尝不想销毁它,但深渊之书的力量过于强大,”她朝我举起一只发黑的手,上面的皮肤像烧焦的牛皮般扑簌簌往下掉,“可是您看,这就是自不量力的后果。”
我仍旧无法理解:“但为何要我做书灵?”
“我还没说完,”玛丽打断我,“——成为书灵,并且与莉莉丝订下恶魔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