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声音散了又散,隐隐传来回声。
然而,除了他那淡淡的回声以外,再无别的声音。
结界内分外安静,仿若根本没有人生活在这儿一般。
景尧并未再喊,但也并未离开。
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结界前,目光沉静,仿佛笃定了结界里的人知道自己在这边站着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
景尧肩头落了一层不知何处被吹来的绒毛,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你这人怎么一直在这儿站着?”
景尧循声去望,结界内,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小丫头从大树后方探出个头来。
那小丫头歪着头,往前走了两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人心头一片柔软。
“你在这儿站着,我都不能跑出去偷玩哩。”小丫头眉头微蹙,只可惜那表情看起来只叫人觉得可爱,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景尧往前走了两步,半蹲下身子,“小丫头,你带我去见孟婆前辈,我日后带你出去玩儿好吗?”
那小丫头歪着脑袋,手里还把玩着一根野草。
“虽然你没有我阿爹那般俊美,但看在你是个美人的份上,跟我来吧。”
那小丫头转过身走了两步,见景尧还没有跟上来,便回头挥了挥小圆手,“快来呀。”
景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弯腰钻过结界上那道矮矮的缝隙,跟上了小丫头的步伐。
景尧的长相偏柔和,从前活着时,没少被那些永安的纨绔调笑,说他若是穿上女儿家衣衫,定是不逊于花善院的头牌。而花善院是那时永安最大的青楼。
从他被顾言风救回来时算起,景尧也是只活了快五百年的老鬼了,这些年,甚少有人调侃他的面貌,没曾想,如今被一个不及他腰高的小丫头调侃了一番。
景尧心里那点怅惘很快便消散了。结界内别有洞天,竟是有山有水,仿若一处人间仙境。
他跟着那小丫头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了山脚下。
一个长发飘散着的女人背对着他站着,正弯腰不知在干什么。听到脚步声时,开口道。
“宋桑桑!你又在乱跑,等你娘回来,我一定叫她好好教训你。”
“阿奶,桑桑知道错了。”宋桑桑迈着一双短腿跑到了那女人身边,抱着那女人的裙摆,撒起娇来,“桑桑给您带回来个客人。”
“喊什么阿奶,喊姨姨。”那女人弯腰将宋桑桑抱到了怀里,这才听清了宋桑桑的后半句话,“客人?”
景尧抱拳行礼,对着那转身望过来的女人轻声道,“前辈,晚辈景尧有事请教。 ”
“景尧?”那女人的声音婉转如同黄莺轻啼。景尧瞧瞧抬眸看了她一眼,若是阿涂的美是温和如同九天仙子一般的,那面前的女人便是妖冶得如同地下的鬼魅,叫人不敢直视。
“跟着那新鬼王身后的小鬼吧?”女人抱着宋桑桑转身走向房子,“找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事儿?”
“景尧想来打听一件事儿。”
孟婆轻轻推开了房门,余光见景尧依旧站在原先那处,“进来吧。”
景尧这才直起腰,跟着孟婆走进了屋子。
孟婆抱着宋桑桑坐在了上首,手里拿着红艳艳的果子喂着怀里的小丫头。
景尧不敢直视,恭恭敬敬地坐在下方。
“说说看吧。”
“晚辈听得有人提起神宫,翻了鬼王殿中的典籍,只找到只言片语,所以想来请教前辈,这神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神宫……”孟婆轻轻念了念这个词,尾音染了点不屑,眉宇间似是也染上了半点嘲弄。
“不过是群小人聚在一起,给自个儿惯得个好听名字罢了。”孟婆轻叹一声,“那群人死灰复燃了?”
“晚辈只是听说,并不曾亲眼见过。”
“唔,神宫那群小人,给自己戴了个斩妖除魔的高帽子。”孟婆不知想到了什么,吃吃笑了两声,看向了景尧,“我这个老婆子早就归隐于此了,若不是桑桑淘气将领进来,谁都进不了我设下的结界。不过你们这些小娃娃倒是有得烦了。”
见景尧有些不解地看过来。孟婆补充道,“他们可不管是不是有什么从未作恶的妖鬼,被他们盯上的,他们便是死也不会松口,一群狗皮膏药似的,烦人得紧。”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请回吧。”
景尧还未曾理清思绪,坐在上首的人便下了逐客令。
景尧忙站起身,“是晚辈叨扰了。”
后退两步后,景尧又停了下来,“孟前辈,若是再有旁的不解之事,晚辈能来再来找您吗?”
“孟前辈?”孟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将那鲜红的果子放回了盘子里,“老身并不叫孟婆,孟婆不过是个渡人入轮回的职位罢了。”
“渡人入轮回?”景尧怔了怔,抬头看向上首容貌迭丽的女人,“同阿涂一样?!”
听到景尧的话,一直逗弄宋桑桑的女人方才将目光落在了景尧身上。“我听说,如今鬼界并无担任了孟婆职位的妖鬼。”
“是。”景尧同那女人对视一眼,慌忙收回视线,垂首道,“阿涂是晚辈的朋友,她有一兔儿灯,能渡世间怨魂入轮回。”
“若是日后仍有什么不解的,你可以来询问老身。”女人缓缓站起了身,似是对景尧的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最好能带着你口中那个阿涂,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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