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修炼成精怪甚是难得。”林涂收回目光,宽大的袖口散落下来,盖住了她的双手,“就这般灰飞烟灭了未免可惜,以后你好好教导他。”
也不知这黄路是想起来什么,这般人高马大,看着却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姑娘,这么多年了,您还是和当年一样……”
“好了,顾着讲话,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林涂轻轻抬头,示意黄路往树下看。
那是一棵槐树,在树身下投下一片阴影。
不知从哪儿来的水滴在阴影下汇聚,一汪小水坑突兀地出现在了树荫里。
林涂走了过去,在水汪旁蹲了下来,黄路跟着她的动作探头去看,银镜般的水面上并没有倒映出自己和林涂的影子,反倒是有个穿着白裙的瘦削姑娘出现在了水汪里。
黄路认出来水面里的那个人影是李家的小女儿,李予慈。
只是,水面上晃晃悠悠的影子,瘦削的骇人,只剩那么两分还有些像黄路脑海里的那个美人。
兔儿灯在林涂手中变大,那些汇聚的水滴像是有生命一般,纷纷流进了兔儿灯里。“先回山上吧。”林涂站直了身子,寻常的动作在她身上显得风情万种,“我不过刚醒一日,便撞见了两道游魂。”兔儿灯重新被她挂回腰间,林涂眉心微蹙,言语间有些担忧,“按理不该这般频繁才对。”
第4章 李家二小姐
林涂醒过来后,远春山上,黄路守着的那间小院儿开满了花。小人参精几时见过这般风景,一时间玩儿得忘了黄路给它交代的事儿。
等黄路打开院门时,小人参精正在昨儿新开的牡丹田上打滚,地上更是落满了花瓣。
“我的天爷!”黄路差点儿把手里的小玄猫给丢出去,“姑娘,我的错,我把这小人参给忘了。”
林涂抬起手,无数光点从她掌心中落在花田上,那些打蔫的花骨朵像是汲取到了生命般,重新绽放。就连身上有些磕绊破皮的小人参精也变得完好如初。
“阿黄爷爷。”小人参精似乎也察觉到自个儿做错了事,耷拉着参须站在一旁。林涂倒没有在意花田被糟蹋的事儿,反而很新奇地看向黄路。
“也是,都快千年了。阿黄也是能当爷爷的年纪了。”
“姑娘,你怎么竟拿我寻开心。”黄路一只手提起小人参精,将它塞进了背篓里,然后将背篓放回了自己的竹屋。等他收拾完出来,林涂已经在院子中央坐好了,兔儿灯也立在花田里,而那滩被带回来的水正从兔儿灯里一点点流出来。
“姑娘。”黄路在一旁站定,“刚刚您说不对劲是发觉什么了吗?”
巨大的槐花树垂下一根枝条,花液落进了玉盏当中,林涂捧起杯子小饮一口,“阿黄,你在我身边也八百年了吧?”
“姑娘,是七百六十三年。”黄路轻叹一声,“只是姑娘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你独自在这远春山上呆着的时候,可曾见过几次游魂?”
“姑娘这样说,我便想起来了。”黄路变出了些鲜花饼,搁在了石桌上,“这般频繁地遇上需要您引渡的灵魂还是百余年前您突然消失的那一阵。”
说话间,先前水面里的人影出现在了花田中央,她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林涂。黄路见她身上的衣服还不住往下滴着水,一时有些不忍,抬手招来一阵暖风,吹干了少女身上的水迹。
“你们是谁?陆家哥哥呢?”
“你是李予慈。李员外家的小女儿。”有云挡住了太阳,李予慈渐渐放松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花枝纷纷从她身体间穿过,一时呆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你已经死了,投河死的。想起来了吗?”
死了——
投河死的——
李予慈不敢相信地后退两步,眼眶微微发红,她想起来了。今儿早上,是她自己决然跳进了镇西边的河里,任由那河水将她吞食。
“这儿是地府吗?”李予慈虽然眼眶通红,看着随时会落泪的样子,但人又或者说鬼倒是还算冷静,还能主动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李予慈,你是自己寻死的。”林涂放下了手中的玉盏,“那为什么,会被执念困扰,不入轮回呢?”李予慈愣愣地看着林涂,一时没有说话,反倒是黄路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李小姐,我们姑娘会送您入轮回,那之前能全了您的心愿,既然您自个儿神志清明,那请您自个儿说说吧。”
李予慈端站在花田中央,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姑娘。风吹动着她四周的花田,发出飒飒的声响。然而那风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因为,这世间的风,怎么能吹动地下的人。
“姑娘,我想知道陆家哥哥陆玉玦是不是还活着。”李予慈站得笔直,瘦削的身子被白裙罩着,像是随时会消散一样。
“若是他死了,你便不会在这儿了。”林涂轻轻拍手,地上的兔儿灯飞到她的手中。
听了她的话,李予慈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眼神变得暗淡无光。
“你想见他?”见李予慈长久沉默着,林涂指尖在兔儿灯的灯身上轻点,“我可以带你见一见他。”
只是,李予慈沉默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未尽的心愿了。”
听了她的话,林涂有些诧异。她渡过各种各样的人,却少有李予慈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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