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料峭,清寒的光芒洒在小小屋顶上,将那两道影子拉得很长。
直到她说完,归尘都没有说一个字,他几次开口,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头脑还算聪明,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化她说的这些内容。
战场、敌军、厨娘、丫鬟、管家……这些与现实完全不沾边儿的文字重叠在一起,慢慢地组成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却让他不得不相信:阿鱼也许并非像他们一样来自这个时代。
若真是这样,她的一切异于常人的言行举止就解释得通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一旦在脑海中产生,就很难再消失。
归尘吸了一口凉气,脑袋里乱糟糟的,心里也烦躁得不行。
一人一兽静静地坐了许久。
阮妤平复了心绪,才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小狼崽。
见它乌黑的眸子仿佛藏了什么心事一般,阮妤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谢谢你听我唠叨,自从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听我讲话。他们都觉得我很可笑,我也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可是我回不去,我也找不到来时的路,我又能怎么办?我只能尽我所能,立于世,安于命。上天既然给了我一次继续活下来的机会,我就只能好好活着。”
归尘往她身旁凑近了些,抬起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这次却没有移开。
那肉乎乎的小爪子印上她稍凉的手背,很快便将温暖传递给她。
阮妤对于它的表现有些讶异,反应过来之后,便将手翻转过来,握住了它的小爪子。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一只小狼崽安慰,这感觉还真是特别。
阮妤对他轻轻笑了笑,说:
“没事,我很好,真的很好,不必担心。”
她在这里有房子了,也有朋友了,有吃有喝,她觉得很好,很知足。
唯一的遗憾便是,那些跟着她杀到最后的将士们,不知如何了。
不过,南巫国与西慈国历年交战,她与那头领又是水火不容。她一死,仅剩的那几十个将士,便如同深入狼群的羊,对方不把他们吃干抹净,难道还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阮妤不敢再想。
至于那个下旨杀了她阮家几十口的帝王,她却无可奈何。
君叫臣死,臣岂敢不死?
即便她重新回到之前的地方,又能拿他如何呢?
只是这心底的恨与痛,却如何也不能磨灭。
阮妤躺在瓦片上,抬手遮住了眼睛,沉默许久。
归尘以为她睡着了,便悄悄地走到她身旁,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安静了一会儿。
他能感知到她的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他现在很想抱抱她,对她说:“没事,有我在,我会一直听你讲这些的。”
可是他做不到。
他现在连说句安慰的话都做不到。
归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懊恼过,都怪他稀里糊涂地吃掉那颗药丸,变成了现在这奇奇怪怪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若非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阿鱼她还会不会对自己说这些?
也许不会了吧……
归尘见她没有任何动静,又重新抬起头,乌黑的眼珠静静地望着她白皙的侧脸,微翘的鼻尖,和那柔软的唇。
看了一会儿,它竟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又蹭了蹭。
他很想去碰碰她的嘴唇,却又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
哪知,阮妤忽然垂下手臂,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乌黑的眸轻轻笑了笑。
归尘没料到她还醒着,脸一下子就红了。
幸好这夜色太暗,又有绒毛遮挡,可他的眼神却有些慌乱,噔噔噔地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看她。
他们的位置本就在屋顶边缘,归尘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空,整个身体险些掉下去。
阮妤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它,将它抱在怀里,却不再放开,就那样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的毛,小声嗔怪:
“小心些,这么高掉下去,不是要摔傻了?”
起初,小狼崽还使劲儿挣扎,但慢慢地,它竟觉得她的怀抱十分温暖,舍不得走了。
只是一颗心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急切而又热烈地告诉他一个事实,让他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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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阮妤一大早便揪起那个在她床铺一角睡得天昏地暗的小狼崽,轻轻捏着它的耳朵说:
“起来开工了!”
归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歪着脑袋一脸懵地望着阮妤,那意思显然是在问:
开什么工?
“我带你去一个了不得的地方,”阮妤眼中闪着光亮,
“听说这里有一个练功的好地方,里面妖魔鬼怪横行,还有数不清的装备和宝物。若进去转上一圈,便可实力大增!”
归尘立刻明白过来,她说的地方,是万妖窟。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阮妤没说太多,只告诉它自己还约了个人,两人相约在万妖窟洞口。
归尘只当她约的是家族中的那些人,不料见到对方的时候却是一愣,她约的人竟然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姑娘。
青萝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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