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江没有说话,这样混乱的发言和颠倒的抱怨她在地狱里见过很多罪大恶极的犯人们说过,和这样的家伙去辩论正邪毫无意义。
“你看,你甚至对于自己有多幸运都不清楚。”
男人说道:“幸运到我都觉得妒忌的程度。”
“……你是说漫长的生命吗?”
静江道:“你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求长生?”
“非也,如果只是为了漫长的生命的话,那位八百比丘尼的下场就已经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了。”
——在现世活够了岁数,想尽办法寻死的那一位,已经佐证了作为人类存蓄的时间如果太长的话,很容易存在精神层面的问题。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静江皱眉,觉得对方是不是在这里拖延时间——但是一个二流技法的人类就算是拿到了圆整的四魂之玉,所能够迸发出来的力量也远不及自己的一剑:“你等在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聊天吧?”
“确实是在找你,也有想要和你谈谈的意图……不过不全是为了聊天。”
男人一摊手:“比如你的纯阳道法,又比如你身上那些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的特质?”
静江断言:“胡言乱语。在纯阳宫修习的时候我的天赋也被师兄断言不过中上,和安倍晴明在阴阳术一脉的天赋想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与谢云流师父相较也是萤火和明月的差别,这样的程度如果也能够被称之为是值得羡慕的天赋的话,那……”
不过是八百年如一日的锤炼罢了。恩师用了一生就能够达到的程度,如果自己用近十倍的时间去完成的话,哪怕天资不那出众,也终有一天能够看到同样的景色——
而那男人只是笑了笑。
“人们总会尽可能地忽略现有的优势,而去将自己所有成果都归咎于努力。”
他看向静江,神情复杂:“你有没有想过,在谈论‘跑得有多快训练有多充分’的前提条件下,有的人根本就没办法站在起跑线上?”
“……?”
少女疑惑地看向对方,坐忘无我的气劲环绕在周身,如渊如河地泛起光波。
……
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八百年前,谪仙一样的剑侠从海的对岸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自己全然不曾看过的一个更加广袤的世界。
——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之中高来高去,力量并非是具备灵力的阴阳师和巫女们的特权。无论是人还是妖怪,更有甚者可能是神明,都不会被拘束在“名字”的枷锁之中,行走江湖,毫不犹豫就可以报上自己的名讳来。
新的大门朝向自己打开,门内的世界可谓光华流溢,但在自己和那扇门之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天谴。
谢云流不明白理由,而八百年后谢云流的弟子似乎根本就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不同的土地对应不同的地脉,而不同的地脉沿用着不同的法则,基于这样的原则,两片土地上诞生出相似而不同的神明体系,各自安稳地运转了数千年。
如果不曾了解,就不会有期待,如果不曾接洽,就不会向往——下一个八百年之后神明就会彻底和人类隔离开来,整个世界的神秘都将归回里侧,无论哪一片土地之上的人类都将和神明无缘,无论是灵力还是内功都将成为只有极少数人可以触摸得到只鳞片爪的隐秘。
可偏偏如此,偏偏在那条通路还没有关闭的时刻,让他窥见了最后的那扇门——而自己只不过是因为生在了另一片土地上,只不过是因为这种愚蠢而可笑的原因,就被彻底剥夺了伸手向往和触碰的权利。
男人冷笑了一下,打算不再和静江争辩。四魂之玉已经彻底合拢,在日暮戈薇全力全开的破魔箭之下恢复了原来的面貌,奈落的身躯已经残破到只剩下了半个头颅和一小截身体,同样是只消犬夜叉一击就可以身陨道消的状态。
四魂之玉里面是翠子不断和妖怪战斗的灵魂,而灵魂本身的力量,或许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击穿那曾经不可逾越的障碍。
下一秒,在空间置换的法诀之下,四魂之玉出现在了男人的手心。
“……静江!”
犬夜叉距离静江有些距离,碍于还要保护戈薇,冲着远处大声喊道。
男人仍旧在微笑。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看上去并无特殊的毛笔,对着空中猛然一划,周围妖气陡生。
“你这样的话,连你自己也……!”
静江反手拿剑就想镇山河,这样的自杀式袭击那个人类绝对抗不过去,死亡都算是最好的结局,更常见的情况,是堕化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青年从手指尖一直到肩膀上都蔓延着浓重的死气,他看向静江,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枝来。
下一秒,男人轻轻抬起手腕,并拢食指和中指贴合树枝,将手腕猛然翻转。
静江还以为对方会有什么别的诡计,转乾坤的剑诀就在手指尖蓄势待发,但对方的的动作却让她有些一时失神,恍若回到了八百年前在纯阳山门的日子。
洛风大师兄曾经说过,如果对于生太极的内力流动还不太熟悉的话,在落下剑气之前,先轻轻振一下手腕——熟悉了之后就可以简化这个动作,毕竟出招尽可能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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