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岩赫背过身去,“去自领一百渡厄鞭。”
“师父!”雪越失声叫起来,“纵然师妹有错,那也用不着一百渡厄鞭啊!”
渡厄鞭听着很慈善,其实专门用来管教犯错的宗里人,一鞭下去皮肉无损,却令内息紊乱。这若是受了一百鞭,岂不是要经脉逆行,那还得了!
岩赫不为所动。
雪越焦急万分,又道:“师父,此事弟子亦须负责,是弟子没有管好师妹,连弟子也一并罚了吧!”
“雪越,你心太软。”岩赫叹息,“你总是护着她,可你看看,她被你护成了什么德行!”
“师妹她,她年轻气盛,假以时日定能稳重下来。”雪越推了推江则潋,低声道,“快跟师父服个软。”
江则潋苦笑着看了她一眼,跪拜了下去:“弟子甘愿领罚。”
☆、第二十七章
那每一鞭抽在身上,连红痕都未留下,可她内息全乱,痛入骨髓。她愈痛愈清醒,或者说她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才来受这个刑罚。玄汜宗与焱巽门虽表面交好,实际不过共同利益使然,岩赫还犯不着因为她跟栗枫私斗就重罚她,真正让他生气的是栗枫的身份,是钟离冶的师妹,他气她百年之后还没有忘记他。
岩赫还年轻潇洒的时候曾鼓励她追钟离冶,后来他升了长老,钟离冶成了堕仙,一切就全变了。他忌讳江则潋与钟离冶扯上半点关系,从前的抹不掉,未来的绝不能有。
第六十下,江则潋终于忍不住痛哼出声。
她对钟离冶还抱有什么感情?是爱多还是恨多她自己也不知道,爱也好,恨也罢,她只是想让这可怖的鞭刑磨掉自己对钟离冶的一切感情,让它们腐烂透彻,那样就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了,最好不过。
一百鞭刑结束,她已然瘫软得动不了了,最后是雪越把她架回了一间空屋。雪越喂她吃了颗药,反而被她体内震荡混乱的内息冲了出来。
她是什么也吃不得。
“这伤……虽然痛苦,但……但好在迟早可以恢复,不……不必担心。”江则潋扶着椅,断断续续地说,额上全是汗水,胸口大起大伏。
雪越拿湿巾给她擦了擦,良久,叹了一口道:“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这样子,看得我们都心里疼。”
江则潋道:“除了你,谁会心疼呢……我其实都知道的,虽然每个师兄师姐都……都卖我面子好像跟我关系很好……的样子,但其实是不喜欢我的行事风格的……我知道自己,张牙舞爪,就是不讨人喜欢的性格……”
雪越听得要落下泪来,拍了拍她:“你胡说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你的。好好休息,我就歇在外面,有事找我。”
江则潋听得门扉合上,阖了眼。待休息得有了力气,气息稳了些,她才睁开眼,咬着牙轻轻翻窗出去了。雪越不会让她擅自离开的,可她也不愿意待在琅琊峰,她要回去,白璧峰不该只留傅承钰一个人。
连江则潋自己都未察觉,她素来我行我素不关心别人,此刻竟会为了一个徒弟强撑着回去。
她悄悄走远,勉力招来琉鸢,这才回到了白璧峰。
傅承钰看着她踉跄不稳的步伐,心中好似有针在扎。她一定是被长老们罚得很重。
江则潋走了几步,终于支持不住,捂胸喘气道:“承钰,扶我回去。”
傅承钰也没有再纠结礼数问题,当即把她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扶着她的腰往前走。可是他长得高,她这样走很是吃力。傅承钰皱眉,眼底一暗:“师父,恕弟子失礼了。”他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中院走去。
江则潋晕了一晕,揉着太阳穴不吭声。
傅承钰刚把她放在床上,替她卸了钗环,雪越就冲进了院子,急得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别乱跑啊!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江则潋说:“行了师姐我来都来了。”
雪越看了傅承钰一眼:“你出去吧,你师父需要静养。”
傅承钰踌躇了一会儿,问:“师父受的什么伤?”
“一百记渡厄……”
“师姐!”江则潋厉声打断,一下子把自己呛住,连连咳嗽。
傅承钰却是已听明白了。他虽未见过渡厄鞭,但也知道它的威力,真是万万没想到长老他们竟然……师父她犯的错真有如此严重吗?
雪越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叹气:“今天我睡你这儿吧。”
“不用。调息是自己的事,你也帮不了我。”江则潋说,“明日估计焱巽门那里会有人来,你还得去应付一下。回去歇吧。”
“玄汜宗与焱巽门又不可能因为你们这点事就翻脸,讲两句场面话就好了。”雪越坚持道,“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不允许我替你爱惜啊?”
江则潋无可奈何。
雪越望见旁边的傅承钰,说:“你回去吧,这里我看着。”
傅承钰知道自己不可能留下,便深深看了一眼阖目的江则潋,向两人行了个礼,慢慢来出了门去。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回房,却往琅琊峰而去。他寻到药房,叫醒了一个值夜的药童,轻声问:“你知道受了渡厄鞭要怎么养伤吗?”
药童揉了揉迷蒙的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大晚上的,你给谁治啊。”
傅承钰暗想江则潋的事当然不能传到下层去,只好胡诌道:“我一个朋友,被他师父罚了点鞭刑,现在感觉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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