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下谢涔之,你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才要离开,不肯理我?”
“容清怎么敢生阿姐的气?”
“我一直在派人找你,不论如何,我都把你视为很重要的人。”
“……”
两人各说各的话,一股冷冽的风穿透薄薄的衣衫,汐姮有些冷地拢了一下胳膊,少年抿起唇,忽然走到她身侧来,替她挡住那股凉风。
他身姿颀长,一靠得这么近,由于身高差距,便平白有种压迫感,汐姮却顺势拽住他的袖子,指尖冒出一簇白光,往他身上扫去,想要从他身上揪出一丝魔气,逼他现行。
他眉心一跳,猛地抓住她的手。
抓到时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显得有些激动,他背脊一僵,连做什么表情都没反应过来,大脑先一步跳了出去,只觉指尖那只手又滑又软……
他第一次拉住她的手。
卫折玉感觉嗓子干干的,想说什么,听到她低低问:“为什么要假扮成别人?”
“……”
他还是有些抗拒。
为什么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下禀报说,容清太接近她的时候,他就只想杀了容清,可是当他自己回到蓬莱,发现容清与所有人都相处和睦的时候,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回到她身边。
容清会照顾她,她的那些“家人”,也只认可容清,容清还有神族的血脉,叫她阿姐……
他呢?
他……不爱笑,不会关心人,只懂杀戮。
谁都不会喜欢他,他也不稀罕别人喜欢他,可是,他又好想……让她喜欢他。
什么都没想好,就鬼使神差地干了这蠢事。
他觉得自己有病。
有病才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他嗓子堵住,抿起唇,刚想抵死不从地说一句“我没有”,她又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会有些担心。”
卫折玉唇角一挑,再也没了装下去的兴致,冷冷道:“担心容清?”
清秀容颜随风消散,露出更为精致明艳的眉眼。
这才是卫折玉的脸。
一提及别人,他果然无法保持冷静,再装不下去。
“我担心你。”
汐姮没有拐弯抹角,抬头看着他,据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再也什么没有别的熟悉之人,当年你是为了仇恨而活,如今连仇恨都没有了,若是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怕你……想不开。”
他戾气顿消,扭过头去,“……那倒没有。”
其实有。
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可是看着好起来的腿,想到她,他又不想死。
他死了,岂不是便宜别人了?
卫折玉这样想着,抓着她的手更紧,汐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不是说担心我么?”他不太自在道:“那就别放开。”
“你……”
“别忘了你是谁孵出来的。”他恶狠狠地说。
汐姮沉默。
他现在真的……好别扭。
她后知后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毕竟没有心,并不意味着失去判断的能力,只是她没有想过卫折玉他……
他喜欢她?
这种想法一旦开了个头,便忍不住继续发散。
他的离开定是与她有关的,但是真的只是生气么?
这魔头生气,会是逃避的反应吗?
可如果不是生气,难不成还会是因为吃醋么?
“吃醋”这两个字,就跟卫折玉完全不搭。
汐姮忍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拉着她下山,她感觉到那只手像铁链一样紧紧钳制着她,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他虽然紧紧抓着她,可又并没有抓疼她。
这是个很微妙的状态。
他没有说,可是她感觉到了。
回到寝殿后,她坐在床榻边,他很熟练地为她解开披风的系带。
他的动作如先前容清那般细致,却又比容清靠得近多了……
“你明日放了容清吧。”
“嗯。”他用鼻腔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
汐姮侧头盯着案上跳动的烛火,突然问:“卫折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思索了一路。
还是决定这样直白地问清楚。
少年动作一顿。
他睫毛扇了扇,垂眼看着烛火下的少女。
像是也有了很漫长的心理准备,他状似无意地瞥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冷哼道:“是又如何?”一副“我不就是随便喜欢一个人”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汐姮却摇头说:“可是,我没有心。”
所以她回应不了他的。
当年她太喜欢谢涔之了,可是他修无情道,从不回应她的感情,她的一百年,都是一个人辛苦地撑下来,就是因为知道这种求而不得的难过,她才不想让卫折玉也如此。
她又认真地重审一遍:“卫折玉,你不能喜欢我。”
“你这样,是得不到好结果的。”
“我没有心,我回应不了你,总会有那么一次,也许我自己伤到你了,我也意识不到……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我不想伤你。”
汐姮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也很认真,尖锐的目光追寻他。
卫折玉挂好她的披风,又茫茫然地摸到一壶冷水,一口饮尽,才感觉清醒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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