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蔓延着属于她的气息,他贪婪地呼吸着,含着满口的血笑了,“阿姮。”
汐姮说:“你得逞了。”
她的语气如此笃定,确定他是故意铤而走险,料到她会来在他死之前来找他。
他得逞了。
他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哑声道:“真好,还能再见到你一次。”
她现在坐在他的身边,距离这么近。
他在幻境中,一生难以企及。
汐姮觉得他语言疯癫,愈发没了耐心,站了起来,冰冷地看着他,“少说废话,我劝你现在给我老实交代,否则,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折磨人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她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比现在还惨。
但实际上,她现在根本威胁不到他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在幻境里饱受折磨的人,还怕什么生不如死呢?可他唯独看不得她这样冷漠的样子,又闭上眼,低低道:“我不会再害你,无论是什么事上。”
“可是。”他喘着气,艰难地笑道:“你能来找我,至少证明,我还对你有用。”
他只是提前料到了他还会有用。
他把自己送给她,是因为他还想到她身边来,他还能救下一部分人的性命,也能为她做些什么,至于投靠她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他都未曾去想过。
可是他说这些,根本无济于事。
她不会信他。
她只信任她认可的人,而他,被排除在外。
谢涔之垂下眼睛,缓缓道:“万年前,天衍神君陨落,一半元神融入剑中,与剑灵融合,受神剑灵气滋养,与藏云宗地下的天道神脉建立联系,万年后,元神借腹孕育而出,便是我谢涔之。”
这是他的来历。
他在谢姮“死后”,一字一句,亲口从师尊口中逼问出来的真相。
他是天道之子,也是唯一的神剑之主。
命中注定,他就是要杀她的。
他们都知道。
只有谢涔之,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竟是一场他们提前设下的局。
直到她觉醒后,他才知晓这一切。
原来她濒死之际冒着生命危险去找灵渠剑,不是因为想不开,而是因为,她想觉醒。
她拿不到剑,宁可活生生剖心,也不愿意告诉他。
她就认定了他是知道的,认定了他宁可封印她,也不会让她觉醒的。
所以她没有求他。
一切都错了。
错得彻底。
原来那个时候的阿姮,就已经不信他了。
当夜他急火攻心,险些直接入魔,若不是灵渠剑续命,他早就死了。
谢涔之本是不甘的,不肯相信那些错过,可轮回境一遭,血淋淋一棒,又将他打回了现实。
他的确……不值得她的信任。
谢涔之没有看她的眼睛,继续低低道:“想必你来找我,是因为天道变强了罢?”
“天道变强是必然之事。”他说:“无论我死或不死,它都会开始反抗,天道并不傻,不会任由旁人挑衅它亲自定下的法则,你要毁了它,它便会想办法……先一步杀了你。”
“它会越来越主动、强大,威胁到每一个神族的性命,并会阻止你接下来的每一步。”
天道欲让他弑神,如果他不动手,它便会亲自动手。
谢涔之抬眼,殷红的唇色,惨白的脸,沧桑得如同老者,唯独眼睛炙热如火,深邃幽黑。
他说:“这些难题,我都能为你解决。”
“让我留在你身边。”
这便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细密的痛苦被抚平了,很少有人刚从轮回境里出来,还能这么冷静的说话。他是个合格的上位者,就算身陷囹圄,也会榨取自身最后的筹码。
汐姮蹙眉沉思。
他果然是与天道有关系,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她原本想着,如果他是利用她刺激天道,还敢继续和她作对的话,她一定会立刻杀了他。
没想到他是用这些事情作为筹码,要留在她身边?
她扯了扯唇角,眼底没有什么笑意,只透着一抹嘲讽和怜悯,“你真的,很可笑。”
他淡淡一笑:“人活一世,总有可笑的时候。”
“不后悔?”
“不悔。”
汐姮说:“想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行。”
她转身背对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头也不回道:“那你便,做个奴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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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姮亲自将谢涔之带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
那陵山君非但没死成,汐姮还信守之前的承诺,放了地牢里关押的仙门弟子。
很多人都难以置信。
对此反应最激烈的,是鬼都王麾下的那些妖魔,但没有魔敢质疑什么,随后,汐姮又让下属把谢涔之带去洗干净,说今后只需把他一个奴隶看待便是。
奴隶?
那些魔听闻,又重新高兴起来了。
谁不想看着陵山君做一个奴隶呢?
他们太恨陵山君了。
比杀了他还令魔愉悦,简直是狠狠在打那些仙门的脸。
但那些魔将这件事当成一桩笑话,说给他们的鬼都王听时,原本安静坐在轮椅中的少年,脸色却倏然变得无比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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