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魔恨声道:“既然无错, 为何认错?!”
“是。”
再多的解释,都掩盖不了他的亏欠,这一次,他终于颓然道:“对不起。”
他认输了。
那心魔怪笑着,露出了尖利的爪牙,绕到他的身后,俯视着男人低垂的头颅,意欲刺穿他心脏,吞噬他的精气。
锋利的刀刃贴在他的后心。
她在他耳边柔声道:“涔之,我原谅你。”
谢涔之一僵。
他瞳孔一缩,下一刻便感受到了些许尖锐的疼,多年斩杀妖魔养成的敏锐早已植入骨髓,在身体尚未反应过来时,意念却动得更快。
佩剑“铮”的一声再次出鞘,将身后的心魔割成腾起的丝丝黑烟。
一切的声音、画面、痛苦,在这一瞬间,终于消失。
谢涔之紧抿着唇,眸底最后一丝光彩,逐渐涣散了。
他沉沉往后倒去。
“哗啦”一声,激起一片水花,冰冷的池水疯狂拉扯着他,将他往池底拖拽。
谢涔之是淹不死的。
他忍受痛楚一天一夜,醒来后,心魔果真抑住了些许。
谢涔之抬手封住自己右手筋脉,让右手的血液一点点流逝,脱离他的躯体,以此丧失痛觉——这样极端的方式,会让他在人前不露丝毫弱态,一如既往地强大。
在解决这些魔潮前,他身为陵山君,最应该做的,是安定人心。
蓬莱新任掌门匆匆上任,唯谢涔之马首是瞻,其余几个仙门也再无心思去商讨别的事,意欲鼓动陵山君,重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尘封上万的灵渠剑,重启师祖留下的大阵。
无渠神剑,一旦启封,天地必发生剧变。
修仙界世代之训,若非面临三界兴亡之事,万万不可启动此剑。
一片人心惶惶中,谢涔之却寒声道:“大阵可启,灵渠暂时不可动。”
凌云子重重叹道:“我太玄仙宗三位峰主座下弟子,如今皆下落不明,只怕是落于魔族之手,降妖除魔自是少不得牺牲,只是那鬼都王,当年封印他时,折损多少修士,陵山君忘了么?”
一百多年前,鬼都王率领阴灵和妖魔大军,屠戮数百名修士,为将他封印在此地,仙界折损了十七名道虚境修士,三名化臻境大能,藏云宗前宗主、谢涔之的父亲以身为祭,却因此下落不明。
那一场大劫,所有人都记得。
那鬼都王吸收了了前妖皇的全部修为,堕魔后,几乎无人能敌。
谢涔之拂袖转身:“本君父亲愿舍身以救天下,本君亦是。”
只这一句,令所有人噤了声。
再也没有人多置喙一句。
聂云袖担心谢涔之的伤势,连着两日过来诊脉,谢涔之让她将舒瑶带来,只对舒瑶道:“鬼都王擅长摄魂之术,弟子中可能藏有奸细,这几日,为了安全,你先不必外出救治,交给聂云袖一人便可。”
舒瑶难以置信,“为什么?”
谢涔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她这几日一直在外明目张胆地晃悠,将自己暴露在所有魔的眼中,只差大喊着让他们来抓她,如此行径,并不是她想不开,而是因为白羲。
白羲突然不见了,据说那夜天泽峰上传来火光,许是凤凰降临。
舒瑶希望自己也能被带走,她想见谢姮。
谢涔之说:“你若没招来凤凰,却被妖魔抓走,莫非指望阿姮涉险救你?又将你父亲置于何地?”
舒瑶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谢涔之转身,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你想找到她,我亦是。”
“但这绝非明智之举,你若出事,可想过阿姮会如何?”
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
无论是有修为的修士,还是没有修为的普通凡人,皆难逃一劫,死后化为阴灵,成为那魔头手下被.操控的阴灵大军。
杀得越多,鬼都王的力量越强大。
何止如此,那魔头对藏云宗还几乎了如指掌。
谢涔之稳定局势之后,去了密阁一趟,几乎海纳三界千年诸事的藏云宗密阁,却唯独少了属于那魔头的一页。
鬼都王到底是何来历?
为何他说是他的弟弟?
谢涔之母亲早逝,两百余年的记忆中,除了父亲之外,便再无任何亲人,他的父亲亦是寡情淡漠之人,更将他视为藏云宗将来唯一的掌权人。
谢涔之一直不知,为何一定要是他,历任掌门皆是选拔之后能者居上,唯独他,似乎是出生时便已注定。
自小严苛的教养,自然令他无暇去接触其他事物,更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平素唯一能接触到的,也只有父亲和师尊为他安排的那些人。
所以这位“弟弟”,又是从何而来?
谢涔之垂袖伫立密阁之中,正在沉思,突然听到一丝隐秘的声响,稍纵即逝,却丝毫无法逃脱他浩瀚的神识。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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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姮进出魔族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妖魔察觉到她不是普通的修士,隐约有强大陌生的气息传来,鬼都王不说拦她,竟真的没魔去拦。
谢姮蹲下身子,替几个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弟子松绑。
再抬手,先摸摸他们的额头,再细心把脉,低声安抚道:“早些回宗门,不要将我救你们的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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