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涣闻言也看向不远处那浮肿走样的女尸,嗤道:“还笑话我?你的想法比我离谱多了!”
衙门的人将女尸带走之后,聚集在胭脂桥上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陆师爷,你不和我们一起回衙门?”带队的张彪问陆元青。
陆元青微微摇头,“大人还没有回衙门吗?”
“是啊,大人自出府后,一直还未回衙门。”
“这样啊……”陆元青回头看了看风涣,才对张彪道,“天色晚了,我要送我表兄先回去,你回去见到大人的话,告诉他我明日去衙门。”
“那好,陆师爷,我们几个先回去了。”
陆元青和风涣一路往回走,风涣却不停地嘟嘟囔囔:“你已经自身难保,还要多管闲事。”
“我如今领着沈大人的银子,自然要为他分忧。”
“我看你还是忘不了过去那种风光吧?”风涣在临近厉家旧宅时忽然道。
陆元青没有回答。
风涣不由得抬眼去看陆元青的神情,可是陆元青只在一片暗夜的斑驳中静立着。这个人就是这样,在他身边总有一种此人绝不可能被掌控的感觉,即使当年他登门求助时亦然……明明当年在他们两人之间,他风涣才是足以决定一切的人,可是为什么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为他下金针术呢?
想起三年前的他,风涣止不住叹气,那时候的小云……不愿去想,他只愿此生都不再看到那时候满身杀气,连眼睛都在散发着寒意的他。可是,那时候的他虽然可怕,却令人很容易明白他下一刻的想法,而此刻的他……风涣看了看陆元青隐在月华背后的眼神,不懂,不懂,他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近在咫尺,即使他的生死掌握在他手里,即使他如朋友般与他谈笑,他还是不懂他!这感觉令人沮丧,却也更令他忍不住固执地想知道他的想法。一个人明知不可为却又固执地一定要去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金针术等同于预支他的寿命,他难道没想过以后吗?
“风涣。”许久,陆元青才开口。他沉默得太久,而他突然开口只让风涣充满了不真实感,“我很感激你,一直都很感激。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的事情一定让你费了很多心血,就算我的师父与你的师父是故交,但是我登门求助时和你却还是第一次见面。你最终能出手助我,真的很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你一直不肯对我说你这么做的真正原因,但是我想你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执意去做的事情一定对你很重要。就算我的师父和你的师父不是至交,仅凭你敢尝试金针术这一点我风涣也是由衷佩服的。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你不也说了,在我眼中你不过是我的试药人吗?”风涣忽然笑起来,“你没说错,我最初的确是这么想的。”
“最初?难道如今有所不同了吗?”陆元青也笑了。
“谁说的?如今也是。”风涣哼了哼。
“嗯,随你。”陆元青微微笑着,伸手敲门。
在芝絮开门后,陆元青将风涣推了进去,“你先进去吧,我还有点儿事,随后就来。”
“什么事啊?”风涣不解。
“路上掉了点儿东西,我去去就回。”陆元青对芝絮使了个眼色,就转身往回走。
“主人,先进去吧。”芝絮尽职地将风涣让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一路上都有人在跟着他。
陆元青慢吞吞地沿着原路返回,可跟着他的那人却像忽然消失了。
是错觉吗?陆元青站在原地发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
他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又大又亮,真是个适合喝酒赏月的好日子,再加上暖风拂面,一人深夜独行,倒也算惬意。
陆元青微微低头,随后扭身往回走,口中还念念有词:“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这个人字还未出口,就听耳畔一物急射而至的声音响起。
陆元青站在原地没有动,那物就顺着他的右耳畔飞过,然后插进了他面前两步远的地面里。
月夜。冷辉。明耀。绝世。
陆元青微微低头。
绝日。
是绝日剑。
陆元青呆呆地看着这把深深插进了地里的绝日剑,它的一半剑锋插入地面,却依旧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锋利之感。
真是一把好剑!
身后不远处有个冷酷的声音响起:“拔剑。”
陆元青闻言又呆了呆,随后慢吞吞地扭头。
陆元青身后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一个手持大刀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
陆元青盯着男人看了半晌,才疑惑道:“邵捕头?”
“拔剑。”男人不为所动,只是重复了这两个字。
陆元青为难地看了看邵鹰,随后又左右看了看,最后才迟疑道:“是在和我说话吗?”
邵鹰气结,“别和老子废话,你、拔、剑!”
陆元青看了看邵鹰冷酷的表情,又顺着他的手看到了他握在掌心中的那把大刀,那刀锋沐浴在月色中,汇集了一片耀目的光影。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说得真好啊!陆元青一边认真地赞叹着,一边微弯下腰去拔插进地面一半的绝日剑。
呃……陆元青试了三次,那剑如同不折腰的好汉般纹丝未动。陆元青直起腰,尴尬地回头看邵鹰,随后摊了摊手,“这个……说实话,邵捕头好内力,我拔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