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踮着脚瞅了一眼,笑道:“好像是隔壁王大婶家的状元郎回乡了……”
江月还从未见过状元游街是什么模样呢,她抱着小梅子倚到门边,偷偷打望过去。只见隔壁王家簇拥着好多看热闹的人,最打眼的那一位,自然是新晋状元郎,跨骑高头骏马,头戴展翅乌纱帽,身穿大红罗袍,格外意气奋发又威风凛凛。
状元郎下了马,向四周看热闹的乡亲拱手作揖,又引身旁一人进屋。
旁边那人背对着江月,隔着层层叠叠的人海,只能看出此人身形挺拔颀长,又以玉簪束发,隐隐绰绰之间,别有一股风流态度,像是春日的一棵修竹,又像是夏夜的一盏明灯,吸引着她,不由自主地上前。
江月怔住了,抱着小梅子傻傻走了几步,忽然,又不敢动了。
那人拱手向状元郎作了个揖,又指着旁处,似乎在推辞什么,他偏头的瞬间,隔着重重人影露出小半张脸……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
江月怔住了——
“纪大人!”她高声唤了一句。
偏巧外面响起震天的炮仗声,将她的三个字悉数吞没在内,怀里的小梅子显然被这骇人的动静吓到了,小手捏着拳哇哇大哭。
江月猝不及防,连忙低头哄小梅子,这一低头,不知何时含在眼里的泪就落了下来,委屈,思念,盼望……
云娘吓了一跳,忙跑出去:“大姐,你看错了吧,哪里是……”话未说完,她便呆呆怔住,“姐夫?”云娘不可思议极了,声音都是颤的。
江月闻言,恍恍惚惚抬起脸。
随风飞舞的炮竹纸屑似乎凝滞住,漫天震耳的喧嚣也再听不见,她傻傻站在那儿,只能看到一个人。他穿过人潮,快步走过来,走到她的面前。那样熟悉的眉眼,在梦里反复萦绕的身影这会儿真真切切站在面前,不再是虚幻,不再是梦境……江月心扑通扑通跳着,她好像快要窒息了,只贪婪地仰着脸,痴痴凝视着他。下一瞬,便被人拥进了怀里。
“月娘……”他唤她,是这世界最动听的语言。
额头抵在男人宽阔的胸膛,莫名地安了心,眼里的泪似掉了线的珍珠,源源不绝。
那些冰冰凉凉的泪水落在襁褓里,落在小梅子的脸上——她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雨,便是母亲喜极而泣的泪。
不太舒服,小梅子哇哇哭得更厉害了,露在外面的小手软乎乎地敲在彦璋的胸口。
彦璋微微一怔,松手放开江月。他低低垂眸望着这个小家伙,倏地,又抬眼看向江月,似在询问,那一瞬,男人的眼圈也红了。
他伸手碰了碰小梅子的脸,那么的软,那么的小,彦璋别开眼,薄唇抿得很紧,极力克制……
“大姐,姐夫,快进屋吧。”云娘偷偷抹了抹泪,转身走进铺子里。
彦璋冲那边的状元拱了拱手,携着江月一道回了家,他奔走千里,终于回到的家。
一家人在此处重逢,宛如隔世再生,连陈氏都掉了许多泪。众人叙了一叙,将这一年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又留他们一家三口独处。
江月还是住在西屋。
这几天天热的愈发厉害,回到屋里,江月便将小梅子的襁褓解开,让小家伙出来透透气。小梅子身上穿得是陈氏绣的小肚兜,绣的是一个憨头憨脑的胖娃娃。彦璋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俯身亲了女儿一口。他下巴上有些青茬,这会儿扎到她了,小梅子很不高兴地皱起小脸,扁扁嘴。彦璋握着她的小手,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他问道:“月娘,丫头叫什么名字?”
“小梅子。”江月嗡嗡答道。
“小梅子?”彦璋喃喃念了几遍,又低头亲了一口,只觉得软软香香怎么都不够。
江月心里难受不已,连忙背过身去,假意忙忙碌碌。
彦璋怎会察觉到她的心思?这会儿,又轻声唤了一句,“月娘……”
声音柔柔软软的,像是春日里的醉人花香,又像是夏季田野里的芬芳甘泉。
江月眼睛登时又涨的满满的,酸酸涩涩,她揉了揉眼睛,嗡里嗡气地“嗯”了一声,下一刻,便又被人从后面拥住。
彦璋下巴抵着她的削肩,偏头轻轻亲了一口她柔软的颈窝。
他的唇很凉,此刻却宛如烙铁,被他亲过的地方滋生出一种热意,那股热意胡乱窜着,熨帖着她的心……江月耳根子红了。
彦璋将她扳过来,伸手替她拭泪。男人的指腹粗粝又干燥,那些泪珠子便掉得更多了,他怔了怔,俯下身子一点点、一点点汲干,那落下的唇印通通都是他的柔情。
江月揪着他的衣襟,无声痛哭。那是她的思念,是她的惦念,是她的委屈,梦醒时分,她也会害怕他不来找她,她好害怕……
“月娘,让你担心,我真是该死。”彦璋明白她的心思,自责不已。
江月摇头,只是紧紧拥住他的腰,嗡嗡道:“回来就好。”
是啊,回来就好,她以为再见不到他了。
这世间再没有比拥抱更好的倾诉语言……
两个人在房里亲昵抱了一会儿,小梅子便饿哭了,小嘴扁扁的,怪是可怜。江月抱着女儿,正要解开衣襟,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要不你去外面?”她低低赧道。
彦璋愣了愣,掀帘到了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