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购买的超贵的垃圾袋,明明非常结实,今晨却无缘无故抽绳断了,撒满了楼梯,令人窒息。她清理了很久,猛地起身却头晕得差点从楼梯上栽下来。
那也许就是预兆着今天一切不幸的开始。
朱岷能干出那样的事吗?
不好说。
狗急跳墙,一切皆有可能。
伊采在楼下随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心想,我不该让他去的。
而此时,钟以青的想法却恰恰相反。
他想——幸好今天来的是我。
手心在淌血。
很多很多血,而且还入骨的疼。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套。
一个抗压能力极差的人,送他坐牢就等于捅破了他的天。
朱岷是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毁掉了,以至于无法承受打击,并迫切的想将痛苦加诸于所有相关人的身上。
朱岷刚才发狠的时候,一手掐着钟以青的脖子,一手用碎瓷片往他的颈侧抹。
他也许私下里已经自己排练了无数遍,就等着这一刻。
钟以青反手挡住凶器,瓷片稍钝的边缘,划伤皮肤肌理的同时,带给他的是更明显的痛楚。
朱岷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他依然掐着钟以青的脖子不放,眼睛却牢牢盯着那只不断淌血的手。
钟以青垂下眼尾,他的眼睛在某个特定的角度有点像小狐狸,微微上挑,且自带色沉,衬出眉眼间简明又深邃的轮廓。
他说:“你可千万别松手,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然后朱岷的手开始抖了。
钟以青观察他的表情。
说困兽犹斗都是抬举他。
真正的猛兽闻到血腥的味道只会更兴奋。
警察接到报警,风驰电掣的赶来,停在门口不敢轻易动作刺激朱岷,试图谈判。
钟以青余光瞥了一眼警察胸前的执法记录仪,然后忽然捏住朱岷的手腕,向后狠狠一扭,成功脱困。朱岷手腕上的筋一麻,当场软了,钟以青再用点劲一推,朱岷便彻底歇在墙上。
警察:“…………”
钟以青当着他们的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伊采晚到一步。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还能闻到警车尾气的余味儿。
她冲进茶室,却被告知两个人都被带去派出所做笔录了。
伊采问清楚之后,舒了一口气。
去的是派出所,而不是医院,证明人没事。
当时的目击者认识这位经常光顾的小姐姐,于是主动和她说起:“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有事,你那位朋友他手伤了,留了好多血,警察本想先送他去医院的,但他自己拒绝了。他借了我们医药箱,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跟着去派出所做后续的处理。”
伊采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掉头赶往派出所,路上打了两遍电话,无人接听。
等到了派出所,伊采耐着性子打听,找到做笔录的警察,却只见到了低眉臊眼的朱岷一个人。
警察:“你的朋友是这位吗?”
伊采看他一眼都嫌多,直接道:“不,我要找的人姓钟,钟以青。”
警察:“哦,是他啊,他没跟来,他路上改主意要去医院,我们约了他下午再做笔录。他去的是市立二院急诊科。”
伊采转身准备离开,朱岷猛地站起来,也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守在旁边的一位年轻警察,在他的腿肚子上来了一下,朱岷扑腾摔了回去,他仰着头,眼睁睁望着伊采像一阵那样从面前飘过,那是他留不住的指间沙。
伊采站在派出所门口,两次电话依然打不通,无奈直得自己往医院跑。
市立医院每天的人流量百万起步,在这里漫无目的找人相当于大海捞针。
伊采倒还蛮善于大海捞针的,她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地打着电话,并用两条腿跑遍了所有相关科室,路线基本可以概括为——急诊,皮肤科,手足骨科,全科外科,放射科……
最后她转了一圈回到原点,守在挂号处和西药房之间,捋了一把凌乱的头发,手里攥着手机,终于拨通了钟以青的手机。
伊采:“喂?”
钟以青:“我在,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他倒是非常无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伊采的质问都显得有气无力:“你在哪?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钟以青:“我手机不知道扔哪了,刚补办了一个手机卡。”
伊采呼了一声。
可见她是真的不对劲,双方互相安静了十几年,伊采才猛然反应过来:“刚补办的手机卡??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钟以青语气中透出一副笑眯眯的乖巧模样:“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你中午不加班吧,我们午餐吃什么?”
……“午餐把你炖了吧,钟以青。”
伊采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忙忙碌碌半天,时间竟然全耗在了路上,她双腿发酸离开医院,靠在玻璃外墙上,正好见花坛边一只小黄狗跑累了,停下来哈哈吐舌头。
伊采一天心情大起大落,跑了半天,什么不安也都被锉平了。
她顺着街边慢慢往回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听到有车在身后滴滴。
伊采回头,看到缓缓降下的车窗里,钟以青探出一张无辜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