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明道:“收藏艺术品是Nick最中意的一件事,我都好想捧场,不过周末是我嫲嫲八十大寿,实在无法脱身。”
露西只得作罢,同庄景明聊了几句,又约了录制现场几个导播,下班后一同去士丹顿街的酒吧。
临走前,庄景明突然叫住露西,道:“晚点我去士丹顿街找你们。”
待她走远,庄景明方才对宋杭之道:“晚上打车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家。”
宋杭之垂下头,把起皱的衣角往下扯,又抬头笑道:“我今晚住Mia家,就在修顿球场附近,走过去很方便。”
她低着头,令庄景明有一瞬恍惚,不过他很快便点头,道:“我上周联系了大学时的学姐,现时她在纽约一家Hedge Fund做事,这是她名片。”
他见宋杭之不讲话,又道:“我想你毕业不如先在纽约历练一些时日,再决定是否回港。”
宋杭之接过名片,不小心碰到庄景明的食指,满心烦躁。
第5章 4她支起下巴,看着……
宋杭之骗了庄景明,其实Mia家住油麻地,她今夜也未曾计划留宿她家。她只是想在港岛暗金的夜色中,找一处角落,来安置她心内长久的失落和酸涩。
宋杭之的生命中本没有“愁”字,她的人生底色始终明亮。她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拥有很多很多钱,亦拥有很多很多爱。直至遇上庄景明,她面前仿佛现出千军万马,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但心中尽是惶惶的不安,又不能同父母讲,便学会借酒浇愁。
Foxglove是都爹利街的一间地下酒吧,宋杭之沿着金钟道走过去,已经快到午夜。酒吧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里面塞满了港岛寂寞的红男绿女,萨克斯演着老套的爵士乐,揉进了鼓点,仿佛一杯French 75,在昏天暗地里冒着气泡。满室都是夏夜湿漉漉的轻声呓语,像一张细密的灰白色渔网,松松地网住人,越挣扎,绞得越紧,始终是逃不开。
宋杭之缩在角落,面前是一小杯蓝色玛格丽特,舌尖尽是灼烧感。
她支起下巴,看着冰蓝色的酒,像剑桥的天,像小岛的海,是她想贴近,却不可捉住的所有。
“靓女,心情不好?不如我请你?”
宋杭之酒量不算好,她喝得又急,此时眼前有些发飘。她没理会面前搭讪的人,高声叫来酒保,道:“阿威,晚上有人请black pearl,你拿过来。”
这一支酒要3万美金。
“神经病。”
男人骂骂咧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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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闹嚷,庄景明本有些倦,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牌扣在桌上,十指交叉,懒懒地往后靠着。
不知瞧见什么,他突然眯起眼睛,往池子里扔了几块筹码,叫身边的服务生替上。
“我去打个电话。”
有人按住他,笑道:“Alex,你脸色好差,是不是睇见仇人呐,走,我替你出气。”
庄景明淡淡道:“好,恭敬不如从命,今次正好请Colin你帮忙。”
他径直走到酒吧的小角落,朝贴在宋杭之身上的男人一脚飞去。
庄景明念中学时,有一回周末去探望舅舅,发现他在港岛的地下市场打H黑Q拳。他跟着看了一场。对方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听讲是大马的蛇头带来港岛,此时满脸是血,撑不住倒在地上抱住头,疼得蜷缩起来。
庄景明瞧得饶有兴味,后面索性去拳馆找人陪打,身体长结实之后,偶尔也去打两场黑拳。
他这一脚没想控制力道,用了狠劲,直把人踹得撞上酒柜,玻璃碎了一地。只见那人生受了庄景明一脚,左胳膊以一种畸形的姿势,软绵绵地垂在身边,剩下一条完整的胳膊,按着心口,哀哀地叫。
庄景明叫来酒保,道:“你来call中区警署,这个鬼佬一定要坐监。”
酒保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旁边有个人递给他电话,只见那人笑眯眯道:“call差佬保平安呐。有人呢,耐心好有限的。”
他又转向众人,笑道:“今晚我请大家饮酒,不过呢,本店夜深打烊咯,饮完这一杯,还请各位早点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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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杭之迷迷糊糊中,听见庄景明的声音。
她勉强睁开眼,只见一道暗色的影子,淡淡的,好像她伸手,就会散开了去。
宋杭之心里难过,眼泪汩汩地往下掉。
庄景明返身,沉沉地盯着她的眉眼,蹲下来,指腹拭去她两颊温热的泪,突然被宋杭之猛地扑进怀里。
她无声地掉眼泪,胡乱抹在他胸口的衬衫上,两只手带着一腔狠劲,竟然勒得他有些生疼。
宋杭之听见庄景明闷闷的轻笑声:“我都以为你已是大个女,不会哭的。”
宋杭之在苏州河畔的外婆家度过大半童年,七岁才渡海来到港岛,知道“大个女”是指长大的小女孩。
但若喜欢一个人,却始终不能跟他同携到老,纵然是白发苍苍,亦会掉眼泪。
她想,庄景明又在装傻,当她是被鬼佬吓到。
Mia总是同她讲,这个人惯会装傻的,追他仿似飞蛾扑火,永远是自己倒霉。
宋杭之问他:“你不是同那位露西一同饮酒去了吗?”
庄景明边把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身上,边笑道:“你呢,你不是去同学家中过夜吗?”
他假装思索一番,道:“我怎么记得你同学家住修顿球场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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