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纪大, 参军早, 但部队是功劳为先的地方, 方海早年是实打实立功建业,浑身是伤, 同级别的人里向来数他年纪最轻。
方海不大记得这些,说:“应该是吧。”
又说:“前两天的信,我没跟你说过吗?”
兴许是说过也忙忘了, 赵秀云说:“兰兰没跟我说。“
她跟周仁媳妇陈兰兰颇有书信往来,不过这种事女人多半不会提的,怕一个不好像炫耀, 都是闲话家常的多。
那也不是什么大要紧的事,方海多少战友都身居高位,他想说的是后面半句,道:“跟我骂儿子来着。”
什么小兔崽子不听话,去部队有什么不好的之类的。
他们这代人,也确实当兵是最好的路子,说句实话,以前待遇确实好,能吃饱饭,又能保家卫国,样样都好。
但时代变了。
方海眼看着这世界马上要不一样,说:“我劝了他几句。”
赵秀云摇头说:“所以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兰兰倒没不高兴。”
不是因为儿子现在挣得多,是因为他平平安安的,当年家属院里,谁家男人出任务,一家子都别想安生,再和平的年代,也总要有人牺牲的。
做妈妈的,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不图他有多少本事,孩子能好好活着就行。
她忽然感慨道:“咱们要是有儿子,你会叫他去部队吗?”
没人看着,方海自己都鬼鬼祟祟,说:“不会。”
好像生怕谁听见,说完还怪不好意思的。
赵秀云抽着嘴角说:“你干嘛?”
方海是亏心啊,他受到的教育是为祖国做奉献,要说这些话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道:“一去好几年不回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日子别想过了。”
他们把孩子看得太重,几乎是人生的一半,光想想都觉得不能接受。
不过又说:“要是想去,我是拦不住,但不会非让他去。”
说完紧紧闭着嘴,好像这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怪模怪样,赵秀云白他一眼,两个人不再聊这个。
吃完饭,方海收拾碗筷,从厨房看见小女儿进院子,说:“回来了?”
苗苗迫不及待给父母看自己买的新毛衣,说:“我买的。”
院子里不亮,也请不清是个什么。
等人进客厅,才看见。
赵秀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先是回头观察厨房的动静,才说:“苗苗你来一下。”
苗苗乖巧坐在妈妈旁边,还以为是要说演唱会门票的事情,目露期待。
这要是姐姐坐这里,早就开始思考自己最近犯的错误。
但小的不会,一来她就很少犯错。
赵秀云摸着孩子的头发说:“周杨刚刚送烤鸭过来,我跟你爸吃了一半,给你留着呢。”
来过了啊。
苗苗有些说不出的沮丧,还是说:“我刚吃饱,待会吃。”
赵秀云也不是说这个,道:“最近周扬很常来吗?”
苗苗其实夜里很少出门,她的所有活动几乎都集中在白天。
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加上喜欢早睡,不像一般同龄人,夜里还在外面晃悠。
所以她自己掐指一算,说:“几乎天天来。”
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自己工作忙得不可开交,天天来找个小姑娘玩。
赵秀云要是个傻子,兴许就不猜了,只是觉得周杨太坦荡,做长辈的也不该暗自揣度。
她说:“你们很要好?”
要是说起来,是这样没错。
苗苗自信道:“我们最好了。”
赵秀云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好笑道:“哪种?”
小的这个,不把话说得再明白些是不行的,她也猜不着你的意思。
苗苗眨巴眼,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挺好回答的,但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悄悄说:“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他。”
这又是好像,又是一点的,赵秀云扶额说:“那你跟妈妈说说看。”
她这个做妈的,算起来也很成功,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事无不可与她言。
苗苗张望厨房,显然是颇有顾忌,说:“爸爸会不高兴。”
赵秀云索性带着她上楼,说:“现在不怕了。”
苗苗半坐在房间的书桌上,把这几次自己和白若云、福子的对话娓娓道来。
表情很是苦恼,说:“这不是喜欢吗?”
赵秀云还是第一次清晰知道孩子喜欢哪类型的人,毕竟以前她都只会说:“想找个跟爸爸一样的。”
现在看来,未必是性格,而是那种对她始终的保护和照顾。
这也算是一种类型的选择吗?
赵秀云略微沉吟,说:“那如果不是当哥哥呢,只是一个男人,你觉得他是哪种的?”
苗苗无意识晃动自己的两条腿,半响才说:“是很好的人。”
哪有人是完美无瑕的,除非他在她眼里怎么样都是好的,又或者只愿意在她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
这两者,好像听上去是差不多。
赵秀云捏着孩子的脸,从小就肉呼呼手感极好,叫人爱不释手。
苗苗只圆睁着眼睛看妈妈,一句话也不说。
当然,这是针对亲近的人,她从小可是很讨厌被捏脸的。
赵秀云看得心软成一片,点拨道:“对象也分类型的,有的人是需要你跟老妈子一样伺候,有的人是被伺候,谁说哥哥不可以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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