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想起来就翻白眼,说:“反正我不太喜欢。”
她跟着妈妈到沪市随军的时候只有七岁,算起来这些年里只回去过两次, 那里对她来说更像是个词语,提起来,说一句故乡在哪而已。
她这代是这样, 等她的孩子出生,估计提都不会提。
但是对父母来说不是这样,禾儿叹口气说:“我妈其实也很挂念外婆。”
人就是这样矛盾,年轻的时候受不了娘家的剥削,一别多年,恨好像都消失,想起来只觉得那是生母,掐指一算,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家,谁也说不好命运给她到哪天。
哪怕是奶奶,好像也是快八十的人了。
禾儿记得不大清楚,离得实在太远,交通不便,老人家也不喜欢她和妹妹,从来也没给过关心,大家相互之间来往都很少,只有偶尔来往的几封书信,和定时寄回去的钱。
王月婷家里亲戚也很多,说:“很多人我也不喜欢。”
这种关系好像是剪不断、理还乱,年年来借钱、找关系的人都很多。
这个是叔叔,那个是舅舅,总之说起来好像都是一家人。
实则都是不要脸,偏偏父母推不掉。
问为什么不推呢?
父母会说:“都是亲戚,能帮一把算一把。”
再问又说:“咱们中国人的传统嘛。”
王月婷有时候细算,家里这些年借出去的钱,没有三千也有两千,都是有去无回,父母挣的都是死工资,每个月到手那几百,三五年才能攒这么一笔。
她想起来就觉得这钱跟填海里没区别,哦,不对,海里还有声,扔在这里头是半点回响都没有,逢年过节连块糖都看不见。
她越想越气,说:“今年谁来借,我就把谁轰出去。”
反正她在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屋顶掀下来都有亲哥顶着。
禾儿没留神这个话题能让她气成这样,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想给你二嫂肚里孩子买金锁吗?那边有老凤凰。”
沪市老牌子,金银首饰都得看这一家,新鲜入驻百货大楼,铺面大着呢,所有橱窗都摆着黄金,生怕人家看不到。
年轻小姑娘不爱金,不爱银,但送礼却是个好选项。
王月婷也看到,说:“估计这几天就生。”
双胞胎几乎都是不到怀胎十月的,她二嫂已经住进市医院妇产科等着,十有八九能赶在大年初一前。
去年的这个时候,武哥才结婚,今年就是要做爸爸的人,谁不说日子快得很。
禾儿跟着挑选起来,说:“我也买两个。”
瞎花钱。
王月婷耸耸肩说:“我妈一准不收。”
收不收是人家的事,该送还是要送的。
毕竟从小到大,双胞胎对他们几个都是很照拂的,又想到高明,说:“算我们俩的。”
未婚小情侣一块送,其实也不是很合适,但大人们心里都有数,毕竟到这一步要是没结婚,才真是千古怪事。
王月婷笑话说:“等你们将来有孩子,我二嫂能还你一个实心的锁。”
禾儿挑的是一对小手镯,别看小小一圈,还挺有分量的,加上这两年金价涨起来,一克就得七十几。
她本来是想着给孩子一人一对,不过太贵重长辈也不会收,索性说:“一人戴一个吧。”
双胞胎嘛,寓意也挺好的。
上头还挂着个小铃铛,晃来晃去地响。
王月婷觉得蛮好看的,就是手一重,把看上的金锁给戳进去。
纯黄金的东西,里头都是空心的,其实脆弱得很。
她讪讪笑,说:“重新弄一下吧,我要两个。”
销售也没计较,毕竟这玩意就是这么不经碰,不过又推销起别的,说:“我们这儿也有很适合年轻人的首饰,你们要看看吗?”
王月婷为弥补,点头说:“行啊。”
不过这一看不得了,漂亮东西着实不少。
禾儿看来看去,忽然盯着一手串说:“这个是多少钱?”
她问的不是别的款式,正是绿松石的。
销售知无不言,说:“刚到货的新款,不贵,一串六十八。”
那还真是不贵,但摆在□□年又不算便宜。
禾儿放心点点头,说:“周杨送了苗苗一串,我一直忘记问来着。”
要是贵重物品,总得有回礼。
王月婷在小事上不细腻,只当她是太关心妹妹,说:“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买到更便宜的。”
这倒也是,开出租车还有一样致富,从机场或火车站,接上哪个大老板,指不定路上就能帮人家拉一笔生意。
因此别看周杨来沪市才没多久,人脉一样没少攒。
禾儿把自己的疑神疑鬼收起来,说:”苗苗翻过年也才十八。“
到这个年纪,好像不算太小。
两个人又溜达一圈,吃完烧烤各回各家。
王月婷到家门口,看见大门紧闭也不意外。
二嫂待产,她妈和二哥就在医院陪着,她爸也是下班就去溜达一圈,大哥成天处对象,现在居然她成这个家唯一按时回来的人。
真是世界轮番颠倒,她进屋关上门,正准备看会电视再去洗澡,猛听见拍门的声音,警惕起来,说:“谁啊?!”
“你老子!”
占谁便宜了,王月婷想起亲爹那不慌不忙的样子,正要骂回去,听声音却是认出来,赶快拉门说:“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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