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忽然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么久,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她迅速找来一根笔,在那张有签名的单人速写旁,加上了梁禾的面庞。
他笑着,英俊潇洒、神采飞扬。
☆☆☆☆☆
忙完这一切,秋云也累了。她降低座椅靠背,安心地躺下来。本子上的泪痕还未干,她就这样摊开放在胸前。今天的气温景色都太好了,太阳明媚却不晒,风儿轻柔又温和,秋云就这样静静地待在梁禾身边,渐渐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惊醒。转头一看,梁禾早已醒来,正安静地看着她。而本在她身上的本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到了梁禾的身边。
梁禾从未用这样的神情看过这个时代的司马秋云,那目光幽深而温柔,还带着莫名的不舍和伤感。秋云有些发愣,而等她终于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梁禾已经开始疲倦而缓慢地闭上眼睛。
秋云翻身起来,拉住他的手,叫道:“梁老师?”
梁禾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些,那双在阳光下是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努力攫取人世间最后一个画面,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轻声说道:“小云……”
秋云心里一惊,失声叫道:“梁禾!你,你……”无数念头在此刻涌上秋云脑海,但她还有一丝理智,明白此刻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带着哭腔说道,“你撑住……我去叫120……”
而梁禾全然不顾秋云的焦急心痛,他轻轻反拉住秋云的手,低声说道,“……小云……我……”
秋云凑上前去,而他声音渐微,最后淡得只剩下口型。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我什么?
我知道是你?我一直在等你?还是我终于等到了你?
这一刻,秋云的脑袋昏昏沉沉,直到手里握住的那只手猛然下垂,她才恍若梦中人幡然初醒。而眼前人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他嘴角那抹笑仍是挂着,可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秋云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终于倾倒而出:“梁禾!梁禾!你醒醒啊!我是邱晓云啊!我就是美院87级油画班的邱晓云啊……你还记得我吗,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吗……我回来了啊……你怎么……我……我对不起……”
眼泪模糊了秋云的视线,就连梁禾的那抹笑都变得模糊起来。忽然间,时间倒带、空间转换,白天变黑夜,城市变乡村,在1988年那个炎热的夏季,在山西大同冰凉的十里河里,他们紧密地相拥,他深情地对她说:
“我爱你,小云。”
☆☆☆☆☆
我爱你,小云。
我爱你,他最后为说完的,会是这三个字吗?
可她连一句“我爱你”,都还未曾对他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默念三遍:此文是HE,此文是HE,此文是HE。
还有尾声,还有番外。
第86章
梁禾追悼会那天下着雨。林少华开车带着司马秋云参加了他的追悼会。追悼会由A市美院校长亲自主持,会场布置简洁素雅。当天来了很多重要人物,不止艺术圈,政商界也不乏重量级人物。当然美院的学生也来了许多,现场有人泣不成声,甚至嚎啕大哭。相比之下,司马秋云显得克制而平静,她只是沉默地献了花圈,深鞠一躬,然后沉默地离开了。
林少华对梁禾去世的消息感到震惊而遗憾。在他印象中,梁禾还是那个每月会例行来看望秋云的儒雅绅士的男人,没想到一年之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是他患病去世的消息。他知道梁禾是美院油画学院的院长,也因他坚持探望秋云而心生敬重。但今天追悼会的场面和出席的人物还是让他颇为意外——原来梁禾在学术界的地位如此之高、结交人物如此之广。再加上他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的面容、一生丁克无孩的婚姻、患病后主动放弃治疗的传闻,更是让他对这位美院的传奇人物增添了好奇。
林少华试图在车上和司马秋云谈论梁禾,但秋云上车后就没说话,没走多久,她就歪头靠在副驾的窗户上,眼睛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放弃这个话题。下雨天,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沉闷。他顺手开了收音机,调到了音乐频道,正好放着一首低缓中性的歌曲。
“ ……
却无奈缘字蹊跷由我身负寂寥
……
莫非花要等结果才长出歌谣
难道爱不如佛偈般为人称道
前世跋涉过泥沼 为你开得料峭
你随来往的人潮认不得我也好
……”
这是一首慢节奏的民谣,只有吉他做伴奏,曲调舒缓悦耳,但歌词听上去有些悲怜哀伤。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从追悼会出来,情绪还没有转换,林少华脑子里莫名其妙就蹦出几个词“轮回”“过错”“佛祖”之类的词,还什么“你随来往的人潮,认不得我也好”,听上去像年纪轻轻的无病呻吟。他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悲戚戚的,正逢红灯,他伸手切换频道,可手还没伸到按钮,旁边的秋云忽然出声:“别。”
他手一顿,转头一看,秋云姿势没动,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前面的电子屏幕。
“你喜欢听?”他收回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