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坚决,谢二叹了口气,便也没再劝,干脆添了把火,作势扶了她一把上船。
果然,两个人一搀扶,那原本静止不动的马车忽然扬了鞭,马儿长嘶了一声向外驶去……
出宫一趟,萧凛的伤愈发严重了。
后面几日,他都不再让齐成泽跟他回禀那二人的情况。
但是因为孩子,他和柔嘉至今还处在同一屋檐下,因此尽管他尽量让自己忽视了,却还是难以避免地听到隔壁的动静。
柔嘉还是一贯地早出晚归,小满渐渐习惯了,白日里总是睡着,晚上的时候才闹一会儿。
萧凛每每听着那丝细弱的哄着孩子的声音,整宿整宿地难以安睡。
直到谢二递了请期的折子的时候,他握着那请求婚期的折子,久久没有没有批复,才冷声吩咐让齐成泽去查一查这谢二的底细。
齐成泽手脚极快,没两日便把这谢二扒了个底朝天。
“回禀陛下,这谢明钰是南郡谢家长房的第二子,二十有一,样貌清隽,曾经娶过一个小户之女,一年后妻子病逝,便决意不再续弦,恪守至今,人品为人称道,为官上也颇为本分,并无什么污点。这两日游湖,他对着公主也十分客气,并无逾矩之处。”
齐成泽细细地回禀道,稍有些苦恼。
他知晓陛下是想挑挑这谢二的毛病,可这谢二不愧是先贵妃精挑细选过的人,无论人品还是为官,确实无甚大毛病。
萧凛听了他的回禀,脸色果然不甚好看。
半晌,他抓住了话里的一处,才敏锐地开口:“你说他曾经娶过一妻,感情还甚笃?”
“是,他亡妻出身不显,当初谢二娶妻的时候险些与家里闹翻,好不容易娶进了门,可这妻子大约是受不了这高门里的磋磨,不到一载便病逝了。为此,谢二与家中关系愈发淡薄,若不是因了这圣旨的事,他大抵是终身不会再续娶的。”
“倒是个重情义的人。”
萧凛淡淡地开口,平静的语气中却夹杂了一丝怒气。
谢二已经有了爱人,她还是甘愿往上贴。
堂堂一个公主,竟愿意去做继室。
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就这么低微,竟放下身段,卑微至此?
这和当初的永嘉有什么不同。
连永嘉都能醒悟,她为何执迷至此,为何看不见她身后一直站着的人?
萧凛扔了那请期的折子,说不出的烦闷。
一杯凉茶饮尽,再看到那桌边的印章,他又忽然想到了自己。
认真说起来,他又如何能指责她?
他自己不是和她一样吗,明知她从未爱过他,明明没得到过任何回应,却还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但即便他一再退让,还是不能让她回心转意。
萧凛沉默地捡起了那折子,只是那握着笔的手却迟迟落不下。
鼻尖饱蘸了墨汁,眼见着就要滴落,他才终于回了神,搁了笔,沉沉地朝着外面吩咐了一句:“传朕的旨意,明日让谢二进宫一趟。”
他倒要看看,她一心爱慕的人究竟是何模样,是不是真的值得她付出这么大代价。
*
翌日一早,谢明钰没再出门,接了旨后早早地便侯在了门外。
陛下在兖州受了伤,正在养伤中,又与柔嘉公主非一母所生,惯来不甚亲近。
此番突然召了他进宫,谢明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跟着宫人一路惴惴不安,到了书房,敛了敛精神弯身行着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凛正在养伤,并未像上朝时穿的那般郑重,一身月白织金常服,看着比那日大宴上亲和许多。
“起来吧。”萧凛指尖拈了一个棋子,淡淡地开口,“朕听闻你擅棋,病中无聊,特才叫了你对弈,过来坐。”
“能与陛下对弈,是微臣之幸。”谢明钰伏低了身子,小心地坐在了罗汉榻上。
只是萧凛今日看着温和,棋风却着实凌厉,不言不语间便一连杀了他三局。
到了第四局,饶是一贯镇定的谢明钰额上也微微出了汗,手中执着白子,看着那死局已定的棋局迟迟落不下去。
半晌,额上的汗一滴落,他放下了棋子,苦笑了一声:“微臣又输了,是微臣棋艺不精,让陛下扫兴了。”
萧凛这会儿才松快了一些,松了松衣领:“无碍,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撂了棋子,他才不经意地开口:“听闻你最近和朕的皇妹在京中游园,游的如何?”
“甚好。”谢二笑着答道,“这邺京比南郡要繁华不少,微臣此次开了不少眼界,还要多谢公主。”
萧凛看着他眼中的笑意,稍有些烦闷,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朕看了你递来请期的折子了,不过朕又听说你曾经娶过一妻,与亡妻感情甚笃,可有此事?”
一提到亡妻,谢二的脸色也凝重了不少,点了点头回禀道:“确有此事,内子与臣情深义重,自她去后,臣曾经立誓终身不娶。”
“不再娶?”萧凛皱眉,“可如今圣旨已下,你既对亡妻一往情深,将来又要如何对待公主?”
这话问的犀利,谢二一时语塞。
他若是回答为了亡妻死守,那便是对公主不敬。
若是回答为了公主改节,那又是对亡妻不忠。
可圣旨一事的背后缘由又不好告诉陛下,谢明钰思来想去,只好如实地答道:“公主是君,臣当以侍君之礼,恭敬以待,绝不敢怠慢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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