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和初见时并没太大变化,只不过长开了些,愈发秾丽。
只是她似乎一直在怕他,从初见时的怯怯,到入宫后的躲避,明明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但他们相见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年少时突逢变故,他心里存着说不出的恨意或是憾意,因此也刻意不去关注她。
可越是刻意不去看,反倒越发在意,有些记忆也愈发深刻。
比如那场及笄宴,当看到明眸皓齿的少女娉娉婷地受了笄礼的时候,他一杯一杯饮尽了烈酒,才压下了心里那股难以启齿的冲动。
后来,当西戎提起和亲的时候,他故意给了她暗示,逼着她求到了自己面前。
不知不觉,他对她的执念已经缠绕了这么年,这么深了。
他有时候也不禁会想,如果他们的初见没有那么糟糕,如果他们的一开始,不是起于威逼,他们现在也许不会走到这般地步吧……
萧凛坐在她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
当他的手正欲落到那张脸上时,冰凉的指尖一滑过,那熟睡的人顿时便惊醒了过来。
一看见是他,柔嘉眼中惺忪的睡意一扫而空,抱着肩蜷到了角落里。
“躺下。”萧凛按着她的肩,“你还怀着身子,现在不能乱动。”
柔嘉噩梦刚醒,声音里满是抗拒:“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萧凛却像没听见一样,仍是托着她的肩将她放下:“你之前不是很伤心吗?”
一提到之前,柔嘉只觉得讽刺:“现在不会了,一个被设计来的孩子有什么必要生下来,难道要他过着跟我一样的日子吗?”
“朕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萧凛沉声,“朕可以让你假死,变成江怀的女儿,到时候再纳你入宫为后,这样既全了你们的父女情,也没人会发现你的身份。”
光明正大的变成父亲的女儿,柔嘉心中微微一动,她当然是想的。
可是这个孩子的存在不就是在往父亲心上扎针吗?
活生生的提醒着他妻女被夺,被折辱的事实。
父亲已经年迈多病,若是真的生下来,岂不是在催他的命吗?
更何况,当年的冤情已洗清,她们不欠他的。
她被强夺了清白,被玩弄了这么久,到现在,又被迫怀上了他的孩子,她怎么能答应把这个孩子再生下来,再心甘情愿的自囚于他的牢笼之下?
柔嘉摇头:“我不在乎什么后位,我只想和父亲一起离这深宫远远的,你放过我吧。”
她总是让他放过他,可放过了她,他该怎么办呢?
萧凛声音沉着:“朕不会放你走,你若是在意从前的那些事,你怎么报复,埋怨朕都好,但是只有一条,不许离开朕。”
事到如今,他还是只想把她捆在身边。
柔嘉几近窒息:“你捆住我又怎样?你也想让我跟你的亲祖母一样被这皇宫逼疯了上吊自尽吗?”
“住口!”萧凛回头,“不要乱想,朕说了,朕会给你名分,朕不会让你这样。”
“给我,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柔嘉忍不住朝他大吼,“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手亵玩的东西!你现在把我的父亲软禁,下一步呢,是不是我不答应,又要像从前一样拿我父亲和弟弟的性命来威胁我?你除了威逼和算计,你还会对我做什么?”
萧凛脸色微青:“朕承认,朕的手段并不光彩,但朕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留下你,你难道就一点感觉到朕对你的爱吗?”
“爱?”柔嘉满眼是泪,“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爱,我母亲为了帮我父亲报仇,答应进宫承受骂名才是爱。我父亲为了陪伴在我母亲身边不惜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才是爱。
爱一个人都是希望为对方好,可你呢?你一开始就强迫我献身,把我囚禁在这太极殿里,后来又利用我抓捕我舅舅,好不容易我们洗清了冤白,终于能够逃出深宫了,结果你又设计我怀了身孕,要拿孩子来捆住我。这一桩桩,一件件真的是爱吗?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你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你一直是在用帝王的权术对我,掌控,臣服,欺骗……你对我像对付你的臣子一样!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柔嘉声音几近颤抖,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
萧凛浑身一僵,听着她的控诉久久没回过神。
他不懂吗?
可他的初衷只不过是怕她寻死,给她留个念想罢了。
除了一开始心怀不轨,后面他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萧凛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忽然不知该从何解释。
沉默了良久,他背过身眉间有些烦躁:“你现在还怀着孩子,生气伤身。”
孩子,孩子,柔嘉一听见这两个字心口就被堵的慌。
既如此,那便绝了他的念想。
柔嘉抓紧了手心,忽然开口:“其实我骗了你,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它。之前万寿宫的事是我设计的,我早就猜出来自己不对劲了,所以当听到桓哥儿被抓走的时候,我是故意让侍卫晚点通知的你,我自己一个人去万寿宫就是刻意要流掉这个孩子。”
“你早就知道?”
萧凛回望着她,眼神忽然无比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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