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才刚刚迎来第一个孩子,徐慎之格外理解这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只当做没看见那一闪而过的失态,悄悄掩上了门,留他们二人独自相处着。
六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但柔嘉因着昨天的事手脚冰凉,因此这内殿里的门窗都紧紧地关着,她的床上还放着个汤婆子捂着。
萧凛坐在一旁,替她掖了掖被角,一眼瞥过她苍白的失了血色的脸颊,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抱着她时那满手的鲜血,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后怕,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
指尖再往下,落到了她的小腹上,萧凛手指一顿,忽然升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她身材很匀称,因着胸脯饱满,显得那腰肢越发纤细,两手一合拢,便能轻而易举地掐住。
现下那里格外平坦,完全看不出任何起伏。
这里……真的有了他的孩子吗?
一个多月,应该是上次酒醉的时候怀上的吧。
他那会儿是真醉了吗?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控制不住地想抱她,想与她亲近,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只要是她生的,不管是哪个都好。
萧凛低下了头,耳朵贴上了她的小腹,随着那微弱的起伏心里也泛着一起了一丝涟漪。
他是父皇的嫡长子,因为母族强大,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太皇太后膝下抚养。
母后和太皇太后不睦,当时又忙着料理后宫中层出不穷的新人,很少去看他。
太皇太后也不喜他的母亲和白家,不让他主动去找母亲。
因此他自小便和母亲不甚亲近,长大后又阴差阳错地将宸妃领进了宫,自此和母后的关系越发疏离。
到了五弟出生后,母后更是一颗心全扑在了他身上,到他中了箭被圈在府里的时候,更是几近放弃了他。
母后有许多孩子,他却只有一个母后。
他同情母后这些年的孤寂,又生怕她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因此登基后即便发现了这些秘密仍是忍着。
可母后却愈发变本加厉,甚至要立皇太弟,又要当着他的面杀害他的孩子。
他已经忍无可忍,只能亲手断绝了他们母子的关系。
至于父皇,对他更是忌惮有余,亲情淡薄,直到将死的时候才生出了一点做父亲的良知,但这点仅剩的良知却尽数给了贵妃母子,留给他们几道保命的圣旨,逼迫他对天发誓不能动手。
父亲忌惮,母亲疏离,强大的母族在他做皇子时曾经是他的靠山,但当了皇帝之后,又成了家国的障碍,迫使他不得不亲手将其铲除。
他这么多年,除了少年时张扬恣肆过一段时间,其他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孑孓独行。
他本以为会一辈子这般孤寂下去,做一个无情无爱的君主,但一次醉酒,怀里却意外闯入了一个不该碰的人。
她柔软,单纯,明明都是被上一代恩怨纠缠的人,可这么多年,她还是像初见一样干净。
一开始的确是报复,但不知何时起,他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她受伤,无时无刻不想把她放在眼前。
他知道她不愿,也知道她从未动过心,可她若是走了,徒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深宫和无边无际的黑夜里要怎么度过?
尝过了热烈的滋味,他怎么愿意把他的太阳放走?
卑劣也好,心机也好,反正他已经千疮百孔了,无论用什么手段,事到如今,他都绝不可能放手。
他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就让他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放纵一次吧。
萧凛一一抚过她的眉眼,最后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小腹。
他们都是被恩怨裹挟的人,他要让他们的孩子拥有完完整整的爱。
许是他的吻太过灼热,那肚皮微微一颤,躺着的人慢慢睁了开眼。
萧凛看到了她眼角挂着的泪,一伸手碰了碰侧脸:“醒了?”
他声音放的很轻,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敢用力,像对待一个瓷娃娃一般。
只是他刚的手还没落下去,柔嘉一偏头,径直躲了开。
两人静坐着,明明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甚至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可到了如今却好像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躲开也没关系,萧凛手指只是微微一顿,仍是若无其事地搭了过去,将她贴在颊侧的额发绕到了耳后:“好些了吗?”
柔嘉闭着眼,并不接他的话,半晌才开口问道:“还在吗?”
她久未开口,又淋了雨,嗓音稍有些干涩。
那语调微微颤抖着,夹杂着一丝恐惧。
萧凛看着她发白的唇,停留的手腕一顿。
她分明是不想要吧。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抿一抿,润润嗓子。”
“不要了。”柔嘉声音有些虚弱,用尽力气推开了那杯子,抿了抿干燥的唇瓣,转过头直直地看着他:“我只想知道,它还在吗?”
她眼里满是质问和被欺骗的破碎感,听着让人格外不忍。
萧凛方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心口被那眼神狠狠地剜了一刀。
昨日万寿宫之事他原本只打算把那个假冒的五弟揭穿,没想过和母后翻脸,因此把一切都交给了张德胜,让他到时候出面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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