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她母亲一样,都是个煞星的命,萧氏皇族这是造了什么孽,祸事一个连着一个!”
“那西戎人还巴巴地要娶她回去,也不知道娶了这个煞星回去,他们有没有福气消受。”
“左不过还是看上了这张脸呗——依我看倒未必是什么煞星,倒像是话本里说的那些山精木魅,化了形专来吸人精气的。你瞧瞧她那双勾人的眼,一眼看过来,勾的那些人连魂都忘了!”
闲言碎语,越说越离谱,染秋气得脸色发涨,柔嘉却是面色如常地经过这一张张或鄙夷或讽刺的脸,置若罔闻地拜了下去。
皇祖母已然逝世,她不想在这送别的最后一程上还要扰了她清净。
见她面不改色,众人忿忿却又无奈,毕竟是先帝亲自封了公主接进宫里来的,她们顶多是嘴上讥讽几句罢了,谁也不敢真的冲上去拦。
只是这流言还是慢慢地传了开,回去的路上太妃太嫔们的马车不约而同的离了她三丈远,仿佛一靠近她真的会沾上什么晦气似的。
柔嘉早已习惯,一个人回去也并不觉得冷落,但偏偏不巧,那马车的轴承不知何故坏了,一路颠颠倒倒,歪歪斜斜,一拐弯不小心剐蹭到山岩的时候,“砰”地一声,彻底断了开。
然而一干宗亲瞧见是她的马车出了事,或是避之不及,或是视而不见,竟是没有一个人邀她同乘回宫。
“这可如何是好,这天阴的厉害,估摸着是要下雪,西山又这样的远,万一回不去留在着山里怕是会冻出个好歹来……”染秋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皇家队伍忍不住有些着急。
车队很长,他们不一会儿便被甩在了大后方,柔嘉原本也不指望他们会搭手,沉思了片刻对她道:“你让小泉子去找一找内务府的总管,让他给我们腾一辆运货的马车出来。”
运货的马车,还不知道要被那些宗亲们怎么嘲笑。
但比起体面来,她说的确实最实际,染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好叫小泉子踩着深雪走一遭。
山里是真的冷,狂风一刮,裹挟着暴雪天地间茫茫一片,风急雪骤,吹的这本就不甚结实的马车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狂风撕碎。
左等右等,来人久久不至,柔嘉的手已冰凉,萧桓体弱,即便是坐在马车里,嘴唇也微微发了紫。
染秋着急地想亲自去寻一寻,然而刚掀开帘子,那狂风夹杂着雪粒子便抽打的她睁不开眼,万不得已又缩了回去。
正焦急之际,外面忽传来了一声扬鞭勒马的声音。
“吁——”
柔嘉掀了帘探头,风急雪紧中,只见一个身穿银白甲胄的人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握着缰绳神情复杂地注视了她片刻,最后一屈膝,重重地一拜:“臣高彦昌参见公主。”
阔别多年,柔嘉再一次见到这位父亲从前的得意门生,心情亦是有些杂陈:“高校尉请起。”
高彦昌一抬头便看见了那张梦寐已久的脸,半掩在狐裘披风中,眼如星子,鼻尖小巧,出落的比他想象的还要美貌许多,心头微微一动:“公主的马车这是怎么了,需要卑职帮忙吗?”
柔嘉侧过身,只说:“不必了,我已遣了随从去找内务府的总管了,想必不久就会有人来了。”
高彦昌担任禁卫军的司骑校尉,此次西山下葬的随行队伍正是归他统筹,听了柔嘉的话,他微微皱着眉道:“半途下了大雪,又起了狂风,雪天路滑,下山的路不好走,万岁爷下令停了队伍整饬,今晚暂且在山脚下安营扎寨,等雪停了再上路。内务府现下忙成一团,怕是没空调拨人来,卑职这里恰好有一辆马车,公主若是不嫌弃可以与在下一同到前方大营去。”
浓云黑沉沉的压下来,眼看着这狂风大雪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桓哥儿又冻的可怜,柔嘉也不好再推脱,于是客气地道了谢:“那就拜托高校尉了。”
“公主不必这般客气,这都是高某分内之事。”高彦昌看着她这般疏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便是念在往日的情谊上,高某也定当为公主竭力。”
柔嘉此时身陷囹圄,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垂下了头不再看他,抱着桓哥儿上了马车。
高彦昌亦是没再开口,抬手替她放下了帘子,翻身上了马在前面开路。
风声呼啸,雪满山林,一路默默无言,走走停停,直到夜幕下沉的时候,他们才赶到山脚下的大营。
夜幕已经沉沉地坠了下来,西山的夜比之皇城更加深沉,远处燃着几堆熊熊的篝火,大营上插着一面黑金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一掀开车帘,北风直直吹过来,吹的柔嘉抱着肩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形有些摇晃。
高彦昌见状连忙伸出了手搀扶了她一把,柔嘉才稳稳当当地下了马车。
一落地,她有些不习惯和男子离得这么近,稍稍偏身一避,客气地说了一声:“劳累校尉了。”
她真的是长大了,再不像从前那般跟在他后面软糯糯地叫着彦昌哥哥,高彦昌几不可察地苦笑了一声,默默收回了手。
两个人默默无言,走到了搭到一半的帐篷前,迎风并肩站着,衣袂随风扬起,一时间沉默的有些尴尬。
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还是柔嘉先开了口:“多谢高校尉今日之帮助,待柔嘉回宫后定当备下厚礼加以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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