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并不算复杂的等比数列题,她看完题干,每一个字都认识,但非常奇怪,组合在一起她却看不懂,无法理解它的意思。
嘉南缓慢地把题干阅读了三遍,还是如此。
“怎么了?”陈纵觉得她状态不对,放下了手里的笔,去握她的掌心。
嘉南的手掌好像背阴角落里生长的苔衣,潮湿而冰凉。
她问陈纵:“我是不是你带过的最差、最不开窍的学生?”
除她以外,陈纵从未辅导过其他人,无从比较,于是实话实:“我没教过别人。
“但我没有觉得你不开窍。”
陈纵在饮食障碍家长群里每天看着那些家长们分享日常和故事,其中已经退学的孩子不在少数。
“你能走到这里已经很辛苦了。”夜里寂静,陈纵的声音让嘉南感觉到一丝平和,像风徐徐吹过河岸边的芦苇荡。
他对嘉南说:“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也是我的骄傲。”
嘉南低着头哭了。
眼泪砸在试卷上洇开,像小小的水洼,倒影着她的无助。她抓住陈纵的衣袖,“我不想写了,想看电影。”
陈纵扯过纸巾擦干她的眼泪,把试卷都推开了,说:“那就不写了。”
他们坐在地毯上看喜剧片,靠着身后的抱枕,手拉手。
关掉了灯,只剩下屏幕上的光,房间变成一座幽静森林,他们坐在山坡上晒着月亮。
电影片头开始播放,嘉南的身体往陈纵那边歪了歪,对他说起自己的猜测:“我妈妈可能要结婚了。”
陈纵偏头看她:“她跟你说的?”
“我自己猜的。”嘉南声音很轻,“视频的时候我看到了桌上有孕妇吃的钙片和奶粉罐,她可能怀孕了。”
“她的脾气好像也变好了,说话比以前更温柔,还感觉有点陌生。”
嘉南回想刚才的视频通话,下结论说:“可能是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而以前过得没那么好……”
陈纵等了会儿,但嘉南没有接着说下去。
电影已经开始了。
主人公行为滑稽,与朋友的互动笑点十足。
嘉南也被逗笑了,她笑着笑着倒在陈纵身上,脸埋在他颈窝,开始闷闷地小声抽泣。
眼泪像煮沸的雪花,簌簌落进陈纵衣领里。
“嘉南,南南……”
陈纵捧起她的脸,叫她的名字。嘉南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仓皇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躲进了小花被里。
陈纵把她整个抱到身上,轻轻晃着,拍她的背,像哄襁褓中的小婴儿。
直到嘉南的哭声渐渐平息。
“对不起。”她在被子里说。
陈纵掀开被子一角,把头凑进去,在黑暗中吻了吻她眼角的眼泪,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对不起……我太烦人了……”嘉南觉得突然间的哭泣会让人苦恼,也很莫名其妙,所以道歉。
“没关系,”陈纵抵着她的额头说:“可以哭,不烦。”
“你可能发烧了,额头有点烫。”陈纵说,“家里有没有温度计?”
嘉南:“药箱里有。”
陈纵找到温度计,给她测量体温,她确实在发烧。
陈纵摸了摸她的耳朵和脸,“我们去趟医院。”
*
嘉南缺席了这次考试,直到三天后,她重新回到学校上课。
班主任问她身体怎么样。
嘉南说已经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当时要请假,必须由家长打电话给班主任。
嘉南只好向嘉辉说明情况。嘉辉去了外地,说让继母去医院看她,嘉南拒绝了,说有同学和朋友照顾她。
嘉辉心大,居然也信。
“多吃点饭,别挑食,要营养均衡,增强抵抗力和免疫力,进了高三压力更大,身体撑不住动不动生病怎么办……”班主任说。
嘉南默默听他说完,离开了办公室。
考试后的课堂基本都在讲评试卷,嘉南没有参加考试,连卷子都没拿到手,只好跟同桌共用。
“你这几天干嘛去了?”同桌小声问。
“感冒发烧了。”嘉南说。
“是不是很严重啊?”同桌说:“你看上去真的很‘虚’,我都担心你随时会晕倒。”
嘉南:“现在没事了。”
下课后,同桌主动拿走了嘉南的杯子,“我顺带去帮你接热水吧。”
教室里空气不流通,嘉南感到闷,到走廊上透气。
看见对面楼下的升旗台前有人在拍照,有学生,也有西装革履的成年人。
同桌把装满白开水的杯子给嘉南,嘉南说谢谢,继续远远地看着那群人。
“应该是在颁发助学金,要合影留念,也算作凭证。”同桌说。
“就是知名校友们建立的那个,好像就叫‘阳光助学金’吧,咱们班黄橙橙就申请上了,还有隔壁上的杨竹……”
同桌刚说完,嘉南认出了那群人当中魏春生的背影。
第42章 “我们不分手。”
杯里的水还烫, 嘉南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
同桌说:“走啦,回教室上课了。”大概因为嘉南生病她们三天没见的缘故, 同桌变得比之前热情。
嘉南:“还没打铃。”
同桌胸有成竹地望着教室墙上的钟报数:“三、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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