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她们的是柳曦月。
柳曦月平常太严厉,嘉南对她又敬又畏,无路可走才选择把易宁的事情告诉她。
柳曦月选择相信嘉南的话。
文化宫是她的筑梦塔,她不允许有人玷污。
柳曦月背靠柳家,要查清楚唐俊这个人对她来说并不难,她第一时间处理了唐俊,将他辞退,通知了易宁的家长,协商解决这件事。
柳曦月找到嘉南:“这件事到此为止可以吗?”
嘉南低着头,“为什么他不用坐牢?”
唐俊应该被送进监狱。
“你应该清楚,易宁自己不想这件事被大家知道。”柳曦月说。
当初嘉南说要报警的时候,易宁不愿意,所以她们才没有去警察局。
易宁的家人也不愿意事情闹大。至于柳曦月,她不想让文化宫名声受损毁于一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虑。
唐俊走了,易宁退出舞团,风波已经平息,事情就此过去。
作为局外人的嘉南又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做不了什么。
柳曦月看重嘉南的天赋和身体条件。到目前为止,易宁是她最中意的学生,嘉南排第二。
易宁必定要走,嘉南得留。
柳曦月对嘉南说:“这件事你做得对,如果没有你,易宁的情况只会更糟。同时我希望你把这件事埋在心里,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作为奖励,我承诺你十万块钱。”
嘉南几乎立即反驳:“我本来就不会到处乱说。”
柳曦月更加满意:“我说了,这十万是奖励。”
她给这笔金额加上了另外的条件,“如果你年满十八岁还留在文化宫,就能拿到这笔钱。”
十万只是柳曦月随口吐出的数字。
十万,或者二十万,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可对一个孩子来说,是笔巨款,非常大的诱惑。
何况嘉南的家庭条件不好。
“你有天赋,身体条件又好,天生就该跳芭蕾舞。
“嘉南,留在这里。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这成为了嘉南与柳曦月之间的秘密,唯一的见证人是律师王坚。
只是柳曦月没料到,之后漫长的与芭蕾舞相处的日子里,嘉南没有变得更加出色。
她像被困在八音盒里随音乐起舞的玩偶,丧失了生命力。她的眼睛里没有燃起热爱,也承载不了柳曦月的梦想。
*
精神卫生中心的会议室里。
前排挤满了人,没有空座。陈纵站在后排的位置,临近门口,挨着墙,手里拿着长条的笔记本和一支黑笔。
室内一半以上是面色凝重的中年人。
陈纵仿佛来错了地方。
他身上宽大的黑色卫衣蹭到了墙灰,手上的笔刷刷写着,锋利的眉眼收敛了戾气,像大学校园里蹭课的学生。
话筒前的医生刚科普完进食障碍的几种类型,正在给家长们讲典型病例。
手机震动,陈纵把笔记本放进口袋,去外面接电话, “嘉南?”
“可不可以来接我?”她问他。
陈纵看了眼时间,“吃过午饭了吗?”
“嗯,”嘉南说,“教室太吵了,中午休息不好。”
“好,我过来接你。”
医生的演讲仍在继续。
幻灯片的右上角有个二维码,是家长交流群。陈纵扫码加了群后,匆匆离开会议室。
天阴沉沉,看着随时会下雨。
嘉南在校门口等陈纵,眼皮沉重,像有什么压迫着视网膜,眼前世界的色调是暗沉的。
“嘿,嘉南。”孙汝敏跟同伴拎着几杯奶茶从对面走来,“你在等人吗?”
嘉南点了下头,精神不济,甚至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孙汝敏取出一杯奶茶给嘉南,“你喝吗?”
“不用,谢谢。”嘉南说。
“又不要啊。”孙汝敏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带着诡异的甜蜜,“你怎么老是拒绝我呢?”
嘉南面对她感到词穷,不知该怎么回了,只好保持着沉默。
嘉南看见了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陈纵的车,她朝孙汝敏点了下头算作告别,越过她往前走。
孙汝敏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嘉南上了车。陈纵透过挡风玻璃也看见了孙汝敏,说:“又是你那个同学?”
“你记得她?”嘉南反问。她记得陈纵只遇到孙汝敏两次,但似乎每次都有特别留意她。
“记得。”陈纵说。
何止记得,简直印象深刻。
见嘉南望着自己,他忽而心领神会,察觉到她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在吃醋。
陈纵笑了,“你想哪儿去了?”
“你好像对孙汝敏格外关注。”嘉南依旧看着他的眼睛,直白地说。
“校庆演出那次,我看见她包里掉出来一本相册,里面全部是你,”陈纵说,“这让我觉得介意,所以一直记得她。”
他加了一句,“耿耿于怀。”
这次轮到嘉南无比困惑,她不懂孙汝敏的动机是什么。
只是知道孙汝敏确实经常带着相机在校园里拍来拍去,想到对方很有可能一直在偷拍自己,让嘉南不寒而栗。
有种暗中被蛇的眼睛盯住,被窥探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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