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朝昼夕夜,阴晴圆缺,我一人,偏要全看它所有的样子。
起雾时,看它罩着薄纱飘飘渺渺,便想晴朗时,看它露脸,色如春晓。
临近十五,见它团团圆圆,便想廿一,看它缺了一角。
见它缺了一角,还要看看它被生生剜掉大半,只剩一把弯弯镰刀。
想看它满时什么样。
亏时什么样。
破碎时什么样。
想要摘下月亮,拥有月亮。
也想掷碎月亮,遮盖月光。
—
中午,大家在本班的教室午休。
嘉南回到自己的座位,听见前桌跟周围几个同学在为病句题的答案争论。
大家的意见不统一。
这次的语文选择题难度大,出了许多迷惑性选项,嘉南心里也没有把握。
由于班主任没来巡逻,教室里根本安静不下来。
班长李思站在讲台上维持了两次纪律,要不了多久,各种说话声又会从四面八方奏响。
嘉南做了套小题,保持手感,想要让下午的数学考试变得顺利一点。
她翻到了试卷上陈纵昨晚留下的笔迹。
在一道等比数列大题旁,他替她详细解析了题干,一步步拆分给她听。
嘉南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变得没有那么容易集中,她没有听懂,陈纵讲解了第二遍。
后面又说了第三遍。
嘉南终于吃透了这道题。
可惜下午的数学试卷上没有出现类似的数列大题,反而多了令嘉南头疼的应用题,她考得一塌糊涂。
刚要收拾书包,外面走廊上突然传出一片沸腾的欢呼。
很快,消息传进教室。
——月考后研学的消息是真的。
年级主任亲口承认了。
等月考的最后一堂英语考试结束,学校召开大会,正式宣布了研学日期就定在周六。
考试带来的乌云顷刻被驱散,大家沉浸在即将出行游玩的喜悦当中。
关于研学,学校一向奉行“鼓励参加,学生自愿”原则,不强行要求。
大会结束,各班依次解散,密密麻麻的人堵住了通道。
嘉南跟着大部队缓慢地朝前挪,考虑着究竟要不要报名参加。
放学后,嘉南直接去了文化宫。
门卫室的门把手上挂着份零食,章鱼烧和烤玉米的香味交织着,从塑料袋里飘出来。
嘉南推开虚掩的门,陈纵仰躺在椅子上,帽子摘了盖住脸,两条腿交叠着搁在桌上,愈发显得笔直修长。
陈纵听见动静,掀掉帽子。
发现外面的夕阳已经快落山。嘉南站在门口,身后影子被拖得老长。
“我今晚能不能待晚一点?”嘉南问。
陈纵点了下头,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喝了口水,说:“随你。”
意思是会等嘉南,然后再锁门。
嘉南指了指门把手上的袋子,问:“你的吗?”
再不吃,过几分钟里面的东西就要凉了。
“不知道谁的。”陈纵说。他似乎也不打算管。
最近总会凭空出现一些投喂,陈纵置之不理,再过几天,等那些人兴趣消退了,就不会再来了。
嘉南忽而漫无边际地想,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新的人成功加上他的微信好友。
—
这天嘉南果然待到了很晚,刚好赶上十点半的末班车。
她和陈纵一起搭公交回到打碗巷。
“你为什么不骑摩托车上下班?”走在路上,嘉南忽而问。
陈纵说:“晚上冷。”
“原来你也怕冷啊。”嘉南的语气感慨。
陈纵看她,“我不能怕冷?”
嘉南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给陈纵。
是个非常小的、可以握在掌心的暖手宝,圆圆扁扁的,上面印了只白色的小羊图案。
带着温度塞进陈纵掌心。摸起来光滑,像颗被烤热了的鹅卵石。
巷子里有家小卖铺,还没打烊。
嘉南透过窗口,招呼了一声,跟老板娘要了两盒儿童霜,小时候常用的老牌子。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从窗口递进去,等着老板娘给她找零。
陈纵盯着她手里粉色的纸盒,“儿童霜?”
“当护手霜用,便宜又好用。”嘉南说。她撕开包装,挤出一小团,在手上均匀抹开。
因为在吃药,她的皮肤变得比之前更干燥了。
“你要吗?”嘉南拿着儿童霜,问陈纵。
陈纵摇头,把暖手宝也还给了她。
小卖部的窗玻璃上贴着一张显眼的大日历,嘉南视线在上面搜寻,看到了四月十五号,这个对她来说非常特殊的日子。
那不仅仅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她望着那些规整方正的油墨印刷的数字,框在一个个小格子里,感觉自己也被时间圈住了。
她那么被动,必须要忍耐到成年的那一天,柳曦月当年留下的承诺才会兑现。
等到那个时候,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文化宫。
—
睡前,嘉南又在纸上确定了一遍日期。
嘉辉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嘉南盘腿坐在床上,手机在床的另一头,离她很远。她俯下身体,伸长了手,勉强才能够到。
--